霍格拉山脈山腳。
少年抬起手將麵具上凝上的一層霜雪拂落,露出銀質的底子,左頰上點綴著各色的細碎寶石,在清淡的晨霧下仍舊流動著耀眼的光華。他此時站在一道狹長的峽穀裏,風雪是這裏的全部,在峽穀中呼嘯而過的風發出尖利的弦音,刺痛耳膜。少年銀白的垂至足踝的長發幾乎被全數揚起,像無數條掙紮卻又無法脫身的蛇,身上裹著的鬥篷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微微歎了口氣,哈出的氣息瞬間變成冰冷的霧,“曼雪斯蘭的冬天很冷麼?為什麼我感覺不到?”男孩這樣喃喃自語,將手伸出來抓了一把雪握在手心。雪在他的手心裏竟然沒有辦法融化掉,“原來,是我自己太冷了……”男孩似乎自己明白了過來,舒開了手,手裏的雪慢慢滑下去。
他抬頭看了看霍拉格山脈的頂峰和雪線,雪線之下是黑色的山體隱約可見突出裸露的岩石棱角。因為麵具的關係,他的眸子都無法看清,更不用說其間的神色或是其他,麵具上模糊地倒映著風雪的影子,像一個無法看清的深潭,混亂扭曲,其間有多少暗流湧動誰也看不出、探不明、說不清。
麵具上倒映著的純白雪景之上忽而多了一點小小的灰色痕跡,他有一點不耐煩,但臉仍舊仰著看著那條雪線,不動聲色地將手從鬥篷裏伸出,一雙完美無瑕如玉雕般優雅的手,輕輕揮了揮。接著,濃密的風雪裏飛出一片血雨,大塊大塊的肉末碎屑濺在白雪上鮮紅刺目,空氣裏的血腥味濃得就像血池裏腐爛的血肉發出的惡臭。他掩了掩鼻,好像是討厭下等靈獸血的腥臭。然後突然歪過身體開始嘔吐……他吐完以後用雪把嘔吐物蓋好,歎了口氣,“明明已經出來一個月了,但是身體還是沒有接受外麵的食物啊,吃什麼吐什麼,果然我是吃水晶的命啊!”他微微皺起了眉,仍舊自言自語:“怎麼回事,我不記得我有釋放靈力,為什麼一路上總是有這麼多雜碎靈獸來攻擊我,還是說因為離那裏越來越近,體內的靈蠢蠢欲動了?”一邊低語一邊看著自己的手心,完全沒有看路,最終滑倒了,整個人栽在了雪地裏。他慢慢爬起來,揉著被磕到的腦袋,“身體本身果然還是很脆弱啊,而且走路什麼的好像還不是很習慣,真疼……”
看來再這樣下去,日出是看不到了,那麼——下一個瞬間,整個人影像被風雪吞噬一樣驟然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站在了剛剛他在遠眺的雪山之巔。
遠方仍舊是綿延的白色的雪峰,白色的頂尖之下是灰色或是褐色的山體,幹淨冷定肅穆。白色的細線之後滾動著暖暖的紅,極有朝氣。他扶著一塊冰岩坐下,看著那一抹紅。太陽終於稍稍生出了一點,將一條白線染成淡紅色,因為有一些霧氣蒙蒙的,所以倒還不見得刺眼,然後被染成紅色的線越來越長,由一條線變成了一塊,但是始終慢慢的恨不著急的樣子。剩下三分之一的時候,突然就很慢了,像在積蓄力量,果然,最後的三分之一是一下子就掙脫出來的,那一瞬間所有的雪在他的眼裏都是金色紅色的,萬丈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
“日出了。”他輕輕說了一句,然後站起身。看著太陽變成白色,像雪地一樣。
他將腳提起來,又輕輕放下去,然後腳下的冰雪就被切開了巨大的裂縫,轟然塌陷。
山下葡萄園裏的小姑娘看著雪山,“雪崩了呢。”
逆著滾滾而下的雪,灰色的影子在滾滾而下的雪中以恐怖的速度向山頂狂奔,奔向雪崩的中心。那裏有它們期待的食物。對它們來說,它們可以吞噬的靈就是最好的食物。男孩兒小心翼翼地控製著自己靈力的釋放,不能太強不能太弱,要恰到好處地讓比較美味的靈來到這裏,然後成為他的食物。
風雪落定以後,男孩子從積雪裏爬出來手上抱著拳頭大小的水晶樣的東西,很不規則的形狀就好像沒有打磨過一樣,他很沮喪地坐在雪地上,“唉,還是不夠啊,這種密度的,居然才這麼小的一塊。不過,有總比沒有好……”他這樣說著將那拳頭大小的東西放進嘴裏像吃冰塊一樣哢嚓一口咬掉了一塊。然後微微笑了起來,“果然我還是吃水晶比較合適。”說著心滿意足地哢嚓哢嚓地啃完了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