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風如刀,刮得蘇白的臉生疼。

寒雪如滔天的猛獸,伴著北風呼嘯而過,似乎要將路上的兩個行人吞滅。

蘇白披著泛白的裘襖,吃力地走著,留下深深淺淺的腳印。

她仿佛不知疲倦,目光深沉、麵無喜波,隻是頂著飛雪,不停地走著,一下沒站穩,摔倒在地上。

“小姐!”春婷拋下手中的油紙傘,連忙將蘇白扶起,“雪太大了,還是下山雇個馬車再上山祈福吧。”

蘇白不敢停歇,拍了拍衣裳上的冰雪,繼續趕路:“心誠則靈,隻有一步一步走到佛祖麵前,他才會聆聽我的心願。”

春婷看著蘇白倔強的身影,眼眶不由得通紅。

十年,小姐被主君打發到姑蘇十年了!每年主君的壽辰,小姐必定徒步上山祈福,倘若佛祖真的能顯靈,為何讓小姐在最美的年華獨守空閨?

“咚!咚!咚……”寒山寺的鍾聲飄蕩下來,震得路人心悸。

蘇白停下腳步,透過飄雪,望向山頂的寺廟。

寺廟在飛雪中明明滅滅,看不真切。

一駕華麗的馬車從山頂飛馳下來,風雪將馬車的簾賬吹開,蘇白看到了那張魂牽夢繞的臉,全身僵住。

“怎麼會?怎麼會?”蘇白抱緊雙臂,瞬間覺得無比寒冷,“青兒怎麼會依偎在官人的懷裏?官人明明在京都,來了姑蘇,我怎會不知?”

春婷撐著油紙傘走到了蘇白身後,輕聲歎了一句:“小姐?”

“剛才你看到了馬車中的人了嗎?”蘇白的聲音有些顫唞。

“婷兒未曾看見,想必是尋常的達官貴人,上山祈福,然後下山離開。”春婷咬著嘴唇,低著頭,小聲道。

“咳咳咳,”蘇白不住地咳嗽,臉頰透著病態的緋紅,搖了搖頭,“日夜③

“你若死的不痛快,那個小畜生恐怕也活不了呢。”蘇青彎起嘴角盯著蘇白,就像深夜的野獸。

“不求他大富大貴,但求他平安喜樂。我去後,你真的可以撫養勃兒成人嗎?”蘇白低著頭,小聲問道。

“咱們姐妹一場,許勃也是許家的血脈,隻要你死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他。”

蘇白點了點頭:“今晚我自會了結,還望妹妹遵守諾言。”

蘇青冷哼一聲,坐上馬車離開。

“小姐,不可啊!至少見了主君之後,再尋短見。”春婷在一旁拉著蘇白的衣袖,勸道。

蘇白苦笑了下:“輸了,就是輸了。這輩子,我的心都在一個男人身上,他變了心,我也輸得一無所有了。”

春婷不忍再看,垂手低頭,靜默不語。

蘇白從櫃子裏拿出白色紗衣,戴上點翠頭麵,塗上胭脂腮紅,畫上柳葉眉,吞了一枚藥丸,穿上水袖,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舞動著水袖,跳躍,翻身。

漫天的白雪和蘇白的紗衣融為一體,她半蹲著,卷起水袖唱道:“相遇西湖三月天,如今思君不見君。”

淚水彌蒙了雙眼,胃裏頓時翻江倒海,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仿佛綻開的紅梅。

蘇白遠遠看到一個男子向自己奔來,她再也支撐不住,跌倒在一個溫暖的懷裏。

“蘇白,我接你回去了!”許澤紅著眼睛喚道。

蘇白虛弱地抬起手:“是你嗎?許澤?”

許澤拚命地點頭,淚水砸在蘇白龜裂的嘴唇上:“臨雲公主已經去世了,再也沒人能害你了,快和我會京都,我定尋訪名醫治好你的病。”

蘇白搖了搖頭:“我已然病入膏肓,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勃兒。”

“勃兒,”許澤低下頭,“他在四年前失足落水,我怕你經不住打擊,沒敢告知你。”

一口鮮血從蘇白的口中噴出,她用盡所有力氣推開許澤,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這輩子,我最大的錯誤就是遇到你!我典當了所有的首飾,把唱戲賺來的銀子都贈與你上京考取功名。你說過會娶我為妻,而後你卻成了駙馬爺,我隻能成為你的妾。”

“我當時隻是……”

“夠了!”蘇白一聲怒喝,“今生的糾葛就就在今生結束,願生生世世不複相見!”

愛慕了一輩子的人,思念了一輩子的人,終於在這一刻不愛了。蘇白彎起嘴角,倒在雪地裏。

“蘇白!”

第2章

“這人啊,真是說不準,一年前還是小有名氣的角兒,如今竟成了丫鬟。”一個婆子揉搓著盆子裏的衣裳,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女孩,感歎道。

“可不是嗎?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聽說是怕將來夫君嫌棄自己是戲子,便不唱了,隱退了,甘心做起丫鬟。”另一個老媽子將洗好的衣裳晾曬在竹竿上,不屑道。

蘇白躺在地上,做著夢,一個人獨自在風雪裏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