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一滴滴落在馮塘的衣衫上。

蘇白紅著眼, 用另一手掐住馮塘的肩膀大聲喊道:“馮塘!你給我記住,你的命是你娘用自己的自尊換來的。她高傲清白了一輩子,為了你,低下了頭,昧了良心。你要好好活著,活給她看看!”

馮塘掩麵哭了起來。

蘇白歎了口氣,從裙擺處撕下一塊布條,將流血不止的手掌包好。

她端坐在馮塘身邊, 任憑周圍的百姓對她指指點點,任由憤怒地百姓將爛菜葉和雞蛋砸在她臉上。

她隻是想著,馮塘錦衣玉食了一輩子,現在不過是一個剛及弱冠之年的紈絝子弟, 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打擊?

既然答應了萱怡郡主,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照拂好他。

千歲爺肖逸就站在不遠處的酒樓廂房內, 他透過暗窗看著蘇白。

夕陽的餘暉仿佛在她身上鍍了一層金輝,她是那樣的恬靜,仿佛滅門之禍從未發生過。

肖逸緊緊地抓著身邊的椅子,指尖泛白。

他又看了看馮塘,此刻的馮塘猶如失去生機的枯竹,隻要風一吹,就會倒下。

肖逸的眼睛有些泛紅,他從未羨慕過任何人。

此刻,卻無比地羨慕馮塘。

羨慕他在家破人亡、無依無靠、最脆弱的時候,有個人陪在身邊,同他一起麵對風雨。

羨慕他縱然失去了一切,但得到了一個自己這輩子也不可能遇到的人。

他握緊了拳頭,不忍再看,轉身離去。

太陽終於下山,湊熱鬧的看客也逐漸散去。

蘇白忍著右手的疼痛看起身,走到馮塘身邊,溫柔道:“快入夜了,咱們回家吧。”

“家?”馮塘失去光澤的眼眸恢複了些神采,然後搖頭苦笑,“我哪裏還有家?”

“我在城西買了一個小院,以後就住那兒吧。房契寫的是你的名字,這樣以後你去錦衣衛當差也方便。”蘇白小聲勸道

馮塘站起身,沒有言語,朝著大街上走去。

蘇白急忙追了上去,將馮塘帶回了西城的小院。

屋子早已被蘇白打掃趕緊,她為馮塘燒好了水,將滾燙的熱水倒入木桶內,讓馮塘好好清洗一番,便退了出去。

這時候才發現右手的傷口有些潰爛發白,疼得厲害。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馮府唱戲時,被蘇青誤傷,千歲爺給了自己一瓶金瘡藥。

於是連忙走入自己的屋內,翻開包袱,找出紫色瓷瓶。

她握著冰冷的紫色瓷瓶,內心卻溫熱得厲害。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右手掌的棉布撕去,白色的藥粉灑在灼熱的傷口上,頓時一種清涼之感覆蓋了火辣辣的手掌。

抬眼望去,隻見馮塘將木桶的水倒在了院子裏,走回他的房間,關上了門,吹滅了燭火。

蘇白想著他或許需要一個靜一靜,便任由他獨自一人回房睡了。

窗外知了的叫聲不絕於耳,夏來了。

蘇白躺在床上,心裏盤算著安頓好馮塘,就得立即趕回姑蘇,或許還來得及遇上英國公府尋親的家眷。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起身買菜,給馮塘炸了油條,磨了豆漿。

馮塘吃油條的時候,蘇白遞給他三件幹淨的長衫和一遝銀票。

“這銀票是你阿娘在進京之前給我的,想必你日後也能派上用場。”蘇白歎道。

“這是我阿娘給你的,我不要。”

“近幾天,我可能要回姑蘇一趟。”蘇白的聲音微不可聞。

她知道現在是馮塘最需要照拂、關心的時刻,可若不敢回去,誤了英國公府的尋親,蘇青再次假冒自己進入侯府,那麼自己的親娘恐怕會再次被她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