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晨光透過窗欞,荀蘭因扶著腦袋昏昏沉沉地爬起來。
昨晚就算新郎不在,一眾賓客也端著酒杯鬧到了半夜,其間更是有幾個玩心大起的女眷偷偷溜進來,互相灌了幾杯酒。她沒新郎要見,心思一放鬆,也不知喝了多少。
外麵丫鬟聽見響動,連忙過來伺候她淨麵梳妝,擺上早飯。
謝家不愧是江浙一帶有數的大鹽商,光是早點就足足有二十幾道,比之皇宮大內也不逞多讓。真要嚴格按照禮法,單是這一道早點,便有僭越之嫌。
荀蘭因把多餘的早點原封不動地賞了下去,贏得了院子裏丫鬟婆子們一致的讚譽。
……
新媳婦第一天,最要緊的就是給公婆敬茶。
才一踏出房門,就看見一隻大公雞昂首闊步,神氣活現地在空地上巡視,時不時垂下頭啄食灑在地上的穀子。
“大奶奶,要不要我把這隻雞趕出去?”
靈芝惴惴不安地看著荀蘭因麵上神情,和隻公雞拜堂,無論對哪個女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趕什麼呀?我還從來沒在院子裏喂過雞呢,你們注意幹淨就行,回頭也在我屋裏放點穀子。”
荀蘭因輕鬆一笑。
別人以為她氣糊塗了,實質上她還真這麼想。
與其跟個人模狗樣的禽獸成親,還不如跟隻雞拜堂呢!
好歹後者還能養著玩,前者除了給自己添堵,讓自己受氣就沒別的功能了。倘若時光倒流,就算真要她和一隻雞成親,她也願意!
話音未落,院子大門就忽地大開,一個容長臉,鵝黃裙子的丫鬟含著矜持笑意道:
“奴婢含煙,見過大奶奶。老夫人怕大奶奶才進門,找不著路,特意讓奴婢來領大奶奶過去。”
……
安福堂裏,眾人靜靜等候著新人上門。
謝扶蘇連克好幾任未婚妻,活生生拖到了二十幾,可排在他後麵的弟弟們卻不能不娶親。謝家上下一合計,幹脆就先讓後麵的媳婦進門,因此,荀蘭因名義上是長孫媳婦,實際上卻是最後進門的。
老太太神情淡淡地盯著羅帕上的紋路,似乎要回憶起如何刺繡,二房餘氏眼皮微垂,恍如畫中菩薩,手中珠串卻轉得飛快。三房蘇氏神色悠閑,仿佛真的隻是來看看素未謀麵的大嫂,最小的李氏心不在焉,還在推敲稿紙上未完的詩句。
爐香靜吐,朦朧了麵容,幾人或倚或坐,各有美態,無端有了一絲畫中美人的意境。
年長的婦人們穩坐釣魚台,卻有人煎熬難耐。
“大嫂動作也未免太慢了吧。”
謝碩人扭了扭身子,滿臉不耐神色。
上首老太太翻了翻眼皮,卻沒像往常一樣斥責這個庶女,顯然心中不無讚同。
“三姑娘別急,還早呢。”
餘冰雲柔聲勸道。
蘇玲瓏卻看不慣謝碩人張狂的做派,下意識諷刺道:
“三姑娘身子可真是金貴,咱們和老太太才坐了一盞茶,就鬧著屁股疼了,要不要我找個跌打損傷的大夫看看?”
謝碩人氣得柳眉倒豎,想也不想就反唇相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