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張揉得皺巴巴的信紙甩到桌上。
荀蘭因愕然轉頭,正看見謝扶蘇陰沉得快下滴水的表情。
“瞧你幹的好事,一路上破綻百出,要不是我派人過去,還不知道要被人抓住什麼樣的馬腳。”
“原來你回謝府,就是在做這個?”
謝扶蘇步步緊逼,有意無意將荀蘭因和信紙隔開。
心跳一時失了規律,荀蘭因強自穩住動搖的神魂,瞥著信封淡淡道。
書信封口早被拆開,露出一截冷金箋,在瑩瑩燈火下泛出微末銀光。家書是她寫的,人也是她派去的,毫無可辯駁之處。隻有一點好處,那就是她隱晦提起童年時的一些趣事,掩去了自身名姓,不是至親至信之人,不能看穿。
“那你在謝府裏,就是在做這個?”
謝扶蘇同樣一句話堵了回去,明亮如夜星的眼中,不知是失望還是傷心。到底也是在外廝混了十年的人,這點小小的心緒很快就沉澱下去,謝扶蘇調整了一陣表情,嘶聲道:
“是別人的主意?”
謝扶蘇此話一出,荀蘭因就明白他一定是想歪了,頓時長舒一口氣。
事情還有巨大的轉圜餘地,她這隻假冒的“狐狸”,少不得要借裴侍郎這隻“老虎”的威名來度過這一劫了。
……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荀蘭因模棱兩可道。
她在裴府待得不久,可也不算短,足夠她看清父親的前門生到底如何。
裴侍郎根本就沒有絲毫為老師伸冤的意思,在那場朝廷風波裏毫發無傷,甚至為了保全自身,還拖了不少人下水。
正好在此時,裴府裏出了黃氏當堂摔死幼子的大事,整個京城都議論紛紛,裴侍郎為此焦頭爛額,家裏吵得不可開交。聯係當時朝堂動向,竟有些令人不敢深思。
她派人帶著金銀賄賂官差,不過是抱著萬一的希望,能帶回來最好,不能帶回來,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銀子打了水漂。
……
原因無它,實在是太缺人了。
若她還是那個首輔家的女兒,手底下得用的人不知多少,當然不必煩惱撈人的問題。隻需要動動嘴皮,想要巴結她的人自然就能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但她現在不是。黃氏除了幾個添亂的丫頭,根本就沒給她配齊該有的陪房,裴侍郎忙著上朝勾心鬥角,根本沒空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謝府又是人口複雜的深宅大院,幾個丫頭進來,就如一滴水融入大海,半點水花也濺不出來。
一旦動用謝府人手去做撈人的事,荀蘭因敢肯定,她前腳發令,後腳就有人去告密,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江南雪下得都成了災,幾乎有滴水成冰的意思。
人生七十古來稀,朝中規定,年七十以上,七歲以下者可免死罪,活罪卻不能免。押去嶺南的全都是老人幼子,路上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恐怕就是天人兩隔。
她久居相府,對官場上的操作一知半解,明白官府押送囚犯,通常隻由一官和十數到數十個差役不等隨行。這些都是品秩極低的官兒,領到的俸祿也少得可憐,故此千方百計地摟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