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骨節分明,指節尤為突出,在燈光下呈現出與季禾不一樣的顏色,更深更沉,包裹住季禾的時候,像是徹底淹沒了他。

顧宗燁的腦袋擱在季禾的頸邊,季禾能感覺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耳際,微微有些癢,但也不是不可以忍受,於是他沒有動,任由對方握著他的手,像他平時教可寶寫字一樣,一筆一畫地在簽名處寫下了“季禾”兩個字。

“懂得寫就行了。”顧宗燁在他耳邊輕輕一笑。

這下真的有點癢了,季禾忍著頸邊那塊皮膚上的熱意,心裡想,他要是再靠這麼近說話,我就要挪開了。

但顧宗燁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說完便放開了季禾的手,重新規規矩矩地坐回了沙發上,端正筆挺,目光也回到了電腦上,一副很繁忙的樣子。

過了幾秒,見季禾沒有動作,他像是一個監考老師,在考試快要結束時,對還沒塗答題卡的考生催促:“快點簽完,隻有十分鍾的時間,不要磨蹭。”

他的話就是有這種讓人忍不住服從的魔力,季禾下意識緊張起來,趕緊提起筆,簽起自己的大名。

顧宗燁看著他伏身寫字的背影,這才像是滿意了一般,嘴角勾起,背脊放鬆,靠在沙發背墊上。

可寶正搭積木搭的起勁,也不再自言自語了,室內就隻剩下季禾飛快翻動紙頁的響聲,和鋼筆劃在紙上的聲音。

文件比他想象中還要多得多,一份接著一份,季禾不知道簽了多久,反正不止十分鍾,他手都寫酸了,卻也隻簽了一半,到了最後,他幾乎自暴自棄,由著自己慢下速度,慢慢騰騰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好在顧宗燁也不再催促,他似乎極有耐心,也不忙工作了,就盯著季禾看。

季禾的手做著重復機械工作,簽到自己都有些麻木了,好不容易到了最後一份,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季禾的筆尖落在紙上,卻突然停頓了。

文件太多,他大多數看不懂,因此後來也不太注意內容,但因為是最後一份,季禾抬頭瞟了一眼,頓時便睜大了眼睛。

這一份的標題是端端正正的三個字:承諾書。

顧宗燁那時候不是說笑,竟然真的弄了份承諾書過來。

季禾翻開,看見了扉頁第一行字,眼睫輕閃,心髒一頓,又快速翻過,看起了餘下內容。

承諾書做的很細,足足兩頁紙,內容包括但不限於經濟分割、兒童撫養、家務瑣事等等,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一切以季禾的意願為先。

季禾從上往下看下來,都是對甲方的要求,翻到最後一頁,才終於看到身為乙方的義務:凡事溝通,不得無故與甲方解除關係。

誰答應你有什麼關係了,季禾暗暗想到,但心裡卻像化不開的糖水,又黏又稠又甜。

他這邊低著頭一語不發,顧宗燁那邊卻等不急了,他聲音罕見地有些緊:“還有要加的嗎?”

季禾回頭看他,沉默了幾秒,答非所問:“你花樣好多。”

以前連早安晚安都說的幹澀的人,現在竟然會用這種手段了。

顧宗燁聞言,剛才緊抿的嘴角終於揚起了弧度,他明白季禾這是沒有什麼異議了,於是又從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樣的文件,遞給季禾:“一式兩份。”

季禾接過,仰頭看著他,又確認道:“你可不許反悔。”

“蓋了章,有法律效益,”顧宗燁笑道,“反悔了你可以去法院告我。”

季禾撇了一下嘴,轉過身去,在顧宗燁遒勁有力的簽名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筆鋒落地,即時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