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坐這裏吧,我想跟你說說話。這個醫院裏麵除了醫生就是護士,也沒個人陪我聊聊天,悶得慌……”
我聽了心裏麵又是一陣難受。
“對了,奶奶,告訴你個好消息──我來以前給仇飛打過電話了,”我故意輕鬆地說道,“他說再有幾天期末考試就結束了,他已經預定了火車票──過幾天您就能看見他了!”
“是嗎?”奶奶聽了以後,微笑著出了一會神,忽然轉過頭問我:“小林,小飛他有沒有和你說過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嗯,說過一次。”就是今年正月初三他過生日的那一天。
“哦。”
“奶奶?”
“他……其實以前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怪他爸爸媽媽,隻是──”這句話沒有說完,她忽然用力握緊我,緊接著一陣劇烈的咳嗽,似乎被什麼卡住了。
“奶奶!奶奶您先別說話!”我急忙把她扶起來,排她的後背。
“你……你……以後……”奶奶的手鬆開了。
她已經咳出血來了。
我不敢耽擱,立刻跑到辦公室去找醫生。
當時我怎麽也沒有料到,這竟然是奶奶最後一次和我說話。
就像今年的春節,我第一次和仇飛還有奶奶一起慶祝的時候,當時也沒有料到,那雖然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的一次。
奶奶陷入了持續的高燒昏迷中。
我堅決請假,二十四小時守在醫院裏,根本顧不上理會頭頭當時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結果,還是沒有用。
她再也沒有醒來過……
第七章
一個星期以後,仇飛坐火車趕回來了,我去接他。
當時他在火車站一看見我,立刻什麽都明白了。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我直接把他領到了醫院的太平間。
奶奶就躺在那裏。隻不過呼吸心跳都沒了。
雖然雙頰已經深深凹陷了下去,臉色灰撲撲的好象枯葉一樣,可是她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和藹可親。
隻不過她再也不會把我的頭發揉成麻雀窩了,再也不會讓我陪她出去搶購了,再也不會親熱地喊我“小林”了,再也不會不管我願不願意就給我係上那條粉紅色的圍裙了……
仇飛一直站在那裏看著她,既沒有動作,也沒有聲音──甚至,連一滴眼淚也沒有。
就這樣一直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他始終那樣站著,從頭到尾,連姿勢都沒變過。
……
我終於受不了了。
“仇飛!”我抓著他用力搖晃,“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你別這麽忍著!哭出來行不行?!你哭一聲行不行?!就算我求你了!”
他終於轉過頭來,看了我半天,才慢慢地說了一句話──
“我哭不出來。”
這句話比他現在號啕大哭還讓我難過。
我慢慢地鬆開手,轉身出了太平間。
一出了太平間,我就渾身無力地靠在牆上。
過了一會,好象連站的力氣也憑空消失了──我不由自主的就順著牆蹲下去,把臉深深埋在手掌裏麵。
又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有一個人在我麵前站住了。
因為是低著頭,我的眼睛隻看見兩隻踩在地上的腳,穿著一雙挺舊的運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