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鹿回來了,他不想直到離開前,沈刻看到的,隻是“邱鹿”。
他想讓沈刻看到自己。
……這是怎麼了?居然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如果”而神傷。
“沈刻,我……其實我……”心跳越來越快,又漸漸趨於平靜,季意最後說,“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
窗外日暮傾頹,雲蒸霞蔚,越發顯得這間小小的書房逼仄昏暗,季意微微低著頭,臉側線條柔和,眸光溫潤,如同藏在破舊匣子裡的蒙塵明珠,僅露出一小部分,有人會眼拙錯過,有人則會一眼便知,這是一顆明珠。
無論他藏在怎樣的軀殼裡。
“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季意喃喃著重復。
他不過是一個庸庸碌碌活到三十歲的普通人罷了,如果邱鹿還活著,身為天才少年的邱鹿,未來一定比他閃亮得多。
現在卻是,他活著,邱鹿消失了。
“不厲害也沒關係。”沈刻看著季意說,嗓音低低的,如同靜靜流淌的河流,“如果你能快樂點,不厲害也沒關係。”
“是個學渣,是個搗蛋鬼,是個腦子有坑的傻缺,都沒關係。”沈刻接著說。
季意:“……”這是在安慰我嗎?
“隻要你快樂就好。”
不管怎麼樣,季意心裡沒那麼難受了。
果然快樂很重要,不然他整天胡思亂想著,極有可能像邱鹿那樣得抑鬱症。
“謝謝。”第一次謝謝是替邱鹿說的,這次,他為自己。為自己能有沈刻這樣的朋友。
季意沒留沈刻吃晚飯,沈刻父母難得回來,一家三口難得團聚,肯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說。
沈刻倒是邀請他去家裡吃飯,許是念著他獨自一人吃飯太孤單。季意笑著婉拒:“你回吧,明天見。”
沈刻隻好說:“明天見。”
一個人的晚餐很豐盛,也很孤單。季意忍不住給季苒撥了個電話,聽見那邊吵吵嚷嚷的,遂問:“幹嘛呢?吃飯了沒?”
季苒說:“吃著呢。”
“在哪兒吃的?怎麼那麼吵?”
“醫院食堂,人好多。”
“廖句奶奶身體還好?”
“還好,可能要做心髒搭橋手術了。”
“啥?!那不是大手術嗎!這叫好?”
“就是趁著身體好點,把手術做了,成功率才大。”
季意沉默了會兒,“真要做?”畢竟是老人家了,這樣的大手術實在危險得很。
季苒:“又不是你奶奶,你緊張什麼?”
季意:“……小兔崽子,我關愛老人不行?”
季苒:“好了好了,不說了,廖句來了,我得跟他說點吉利話,不然他今晚甭睡了。”
“那你好好跟他說話,別跟我說話似的沒大沒小。”
“什麼叫沒大沒小?掛了。”
季意對著手機又罵了句“小兔崽子”。
第二天到了學校,季意跟季苒聊了幾句關於廖句奶奶的身體狀況,確定手術日期,打算放學後去探望。
早讀課過去,季意掏出昨天買的童話書,送給武媚,說:“也不知道你妹妹喜不喜歡這書,裡麵有很多插畫。”
武媚驚訝:“這、這怎麼好意思,邱鹿,你怎麼買這麼多?多少錢?我給你……”
季意說:“幾本童話故事而已,你妹妹晚上要是不睡覺,你就給她讀一篇,保證睡得香。”
武媚撫摸著裝幀精美、封麵充滿夢幻與童趣的童話書,眼中閃爍著微光,感激地笑了笑:“邱鹿,謝謝你。”
見她收下,季意放了心,“希望小姑娘喜歡。”
武媚打開童話書,隻見扉頁用鋼筆端端正正寫著一句話:小姑娘,願你被世界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