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段(1 / 3)

上背著大包,胸`前背著小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擠到座位上的。幸虧孩子不哭鬧,隻是張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興奮地喊:“爸爸,爸爸。”

中國的火車,總是讓窮人狼狽不堪。

淩晨四點多,車到站。X城的車站,即使是淩晨,也一樣喧嘩熱鬧。男人將孩子綁在胸`前,又背起他那舊牛仔大背包,等車上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緩步走下車。隨著人流走下月台,檢票,走出車站。人流又分散,各個走向各自的目的地,似乎隻有他無處可去。男人站在廣場中央,看著電子屏上顯示的四點五十分,內心一片茫然。車流人潮華燈霓虹,周圍很是熱鬧,他心裏卻一片冷清。第一次站在這個廣場的自己,仿佛穿著沙灘裝,帶著破草帽,正興高采烈地從眼前走過。怎麼才一回首,就已經物是人非?

你還好嗎?

“爸爸!”孩子爆發出清脆嘹亮的一聲,同時擔憂地用小手摸著父親的臉。他仿佛被父親滿臉的淚水嚇壞了,癟著小嘴就要哭了。

老劉忽然發現自己在那記憶裏,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麵。是不是所有人的記憶,都是一卷漏濕的書,偶然翻開,總是淋淋漓漓的滴著水?他忙忙擦幹淚水,低下頭親親胸`前擔憂的小孩,輕輕拍拍小孩的背,說:“寶寶餓不餓?”

小孩兒大聲回答不餓,同時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變了形的兔子糖,說:“爸爸,你吃,不哭不哭。”他以為父親餓的哭了。

老劉張開嘴,他便把整個小拳頭都塞進父親嘴巴裏,老劉哭笑不得。

找了家早餐店,給孩子買了碗粥,同時在服務員的白眼下借了點熱水泡了泡麵。孩子是餓了,完全塞一口就吞一口,吃得那樣快那樣香,老劉手都忙不過來。伺候小鬼吃完了,他自己索然寡味地吃了泡麵。天色還是早的很,老劉磨磨蹭蹭地起身,去雷正家的路,刻在腦子裏,但是卻有些邁不開步子。他用了太多的時間,才鼓起勇氣跨出一步,終於到了X城,可是到了他的城市,他的勇氣似乎都用盡了一般。心裏膽怯得厲害。兩年多的時間過去了,他的心意沒有變,可是那個人呢?當時是自己選擇了離開,甚至一點音訊也沒有給他。可是對他的思念與日俱增,讓他不得安生。他想見到他,想呆在他身邊,想聽他們的孩子叫他爸爸……

“爸爸,曬。”兒子在胸`前抓著他的衣服,響亮地抱怨。小孩才一歲多,精力旺盛,很活潑好動,對什麼都充滿了熱情。長得特別快,簡直像春天的新苗,見著風見著雨,小胳膊小腿地蹭蹭往上長,衣服鞋子都買不及。臉兒圓嘟嘟的,眉眼卻是活脫脫一副小雷正的樣子。

此時正是大夏天,太陽都能把人曬脫一層皮,更何況小孩子嬌嫩的皮膚。老劉心疼兒子,又舍不得錢打的,在一趟一趟地轉車過程中,疲勞倒是把見雷正的緊張衝淡了不少。

終於到了那房子前麵,老劉心裏忐忑不安,緊張得手腳發抖。這一帶很是幽靜,路邊停了許多鴿子,他們一走過,鴿子們慢悠悠地咕噥咕噥地飛開點兒,歪著頭看著他們。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鳥兒,興奮地大喊大叫,小手用力捶著爸爸的胸膛,口齒不清地喊:“好多!好多!了!爸爸,白了!”老劉努力地在教孩子普通話,可是他自己普通話就不行,自然孩子就隻能把“鳥”說成“了”了。

老劉摸摸孩子的小腦袋,苦澀地想,這是雷正的孩子。或許,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能稍微原諒他一點兒。那熟悉的大門就在眼前,老劉隻覺得呼吸之間,空氣都變得沉重起來,水泥似的凝住了,灰沉沉地不能移動。對雷正的思念,從來不曾間斷,唯有到了跟前,才覺得真實而悲切。院子裏的玫瑰開得正好,像嗶嗶剝剝燃燒著的火焰,熱熱烈烈的傾吐著香氣。那時候,雷正拿著一把參差不齊沒有修剪的玫瑰站在自己麵前,那淺淺的笑容,溫柔的低聲細語,還恍若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