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這麼折騰,戀愛這種東西,還是不要嚐試的好。寂寞總比麻煩強。
老劉站在冷清的大廳裏,聽見自己吸鼻子的聲音。這樣下去,總是惹雷正不開心,還是回C城比較好吧?他根本猜不到雷正的心思,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是高興的,什麼時候又會忽然變臉。這樣的生活,有什麼好的呢?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其實就像一隻老烏龜,生活給了他太多的磨難,變得戰戰兢兢,稍微一點風吹草動,想的不是怎麼麵對,而是縮回殼裏。他本來就像長在路邊的野草,自由快活,卻妄想種在豪門花園,結果弄得現在這麼狼狽。可是真的要說走,他卻又覺得戀戀不舍,而且覺得心痛。他不喜歡這花盆,可是他卻喜歡雷正。站了一會,就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大概是那個人又要出去了吧。也是,何必在這裏麵對一個又老又蠢還惹他不高興的人,外麵有很多靈巧的,能討他歡喜的少年。酸意在胸口緩緩泛起,覺得透不過氣來似的。
還是回去吧。
他看看自己這一身貼身的睡衣,怎麼走的出去,想起昨天換下的衣服還在雷正房間裏,還是穿什麼來就帶什麼走吧。他爬上樓,走到那熟悉的房間,連門把手上的紋路都那麼熟悉,隻要一打開,似乎都能看到以前的時光。他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在浴室裏找了一圈,幹幹淨淨的什麼也沒有。大約那衣服太差勁了,雷正都扔了吧。以前剛住到這裏的時候,他就嘲笑自己沒品位土冒,一股腦的把自己那些舊東西全扔了。昨天晚上匆匆上來,滿心淒苦,根本沒有時間大量房間,此時看來,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奢華的風格,跟自己兩個世界。老劉走到衣櫃那兒,打開一個以前自己放衣服的櫃子,都擺滿了。大約雷正把他的衣服全部從衣帽間移到這裏來了吧?他在裏麵找了找,想找件衣服穿,竟然在櫃子底部看到了自己以前穿過的沙灘裝。花花綠綠含混不清的顏色,就像他和雷正之間扯不清說不明的關係,一大筆糊塗賬。他把衣服拿出來,不由得苦笑,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就是穿了這麼件衣裳。當時怎麼有勇氣走近他的?大約是他太過英俊高大,偏偏又是在酒吧裏,自己才有那樣的勇氣吧?如今卻變得連我想你三個字,都沒有勇氣對他說了。
老劉把衣服換了,兩年的時間,似乎又瘦了,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他蹲在浴室裏把睡衣洗了,烘幹疊好,慢慢走出房間,把門關上,往外麵走去。
雷家大院自從老爺子去了美國以後,就管理得鬆散了,加上這兩年雷正很少回這裏,家裏的保鏢都放鬆了。此時他們正在那裏摔跤玩得熱火朝天,根本沒有留意到老劉老兔子似的,輕悄悄地往後門走了。
雷家的後院也很大,錯錯落落地種了很多植物,在老劉看來倒像是進了公園似的。他在那溫潤微涼的白石小徑上,沒有多久就到了牆邊,他記得那牆邊有棵大樹,可以通過樹爬到圍牆上,上了牆以後,大約隻要不怕痛,跳下去,就能出去了。老劉站在樹下,猶豫再三,開始爬樹,他小時候沒少幹過這個活,現在爬起樹來駕輕就熟的,隻差發出哧溜哧溜的聲音了。一會兒他便已經爬上了樹,踩著樹橫逸而出的枝條,打算往下跳。回首一望,又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何必這樣偷偷摸摸地爬牆,此時就是你從正門出去,又有誰會攔你呢?隻是舍不得孩子,怕聽見孩子的哭聲,怕聽見孩子說“爸爸不要我了”。心裏酸酸澀澀的,不管怎麼做,到頭來總是一場空,劉茂也是,阿黛也是,孩子也是,雷正也是,大半輩子,想要牢牢抓住的東西,卻一個個地從手指縫裏滑走,並且再也要不回來。這樣的自己,究竟活著有什麼意義?老劉望著圍牆外麵的矮灌木叢,心想,如果這是條河,我也就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惜是個灌木叢,還是雷家的灌木叢。又想起雷正那厭惡的目光,不由覺得心中一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