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亭淡淡地道:“在家裏也關了一年多,腿也養好了。當初永州那一點事,吃的苦頭夠她學乖了。畢竟還是個姑娘家,總不能就這麼拘在家裏頭再不出去見人吧?”

江汜冷冷地道:“我還以為是因為聞人禦上個月還來看過她。”

聞人亭看了他一眼,低低地歎了口氣。

她柔聲道:“阿禦畢竟是太子。”

她看著江汜冰冷而鋒銳的眼神,心裏知道說錯了話,沉默了片刻,索性轉移了話題,道:“你過來究竟要說什麼?總不成就為了問問你妹妹。你也不像是這麼關心她的人。”

江汜卻勾著嘴角笑了起來,那笑容裏有幾分說不出的譏誚和薄涼。

他道:“江泌可不是我妹妹。”

聞人亭眉梢一跳,低聲喝道:“江汜!”

江汜迎著她的目光站了起來,冷冷地道:“你以為我在跟你說什麼?我說,江泌不是我的妹妹,她不是你當初生下的那個女兒!”

聞人亭揉著眉心,喃喃地道:“你在胡說些什麼……你說她不是我的女兒,那誰是我的女兒?”

“你連自己的女兒都認不清楚。”

江汜笑出了聲音。

他笑聲低沉,又像是藏著說不出的淒厲喑啞:“你和,父親,也很久都沒有同房了吧。”

“以後也認不清楚丈夫,最後也認不清楚我。”

他笑得直不起腰來,看著聞人亭鐵青的臉,忽地抬手,遙遙指向南窗之外,道:“世人都說父母子女之間,竟有神魂感應,那麼兩年前你在永州,見到你女兒的時候,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應嗎?”

聞人亭臉色隱隱發青,聽到後來,卻微微錯愕。

兩年前,永州……

那張被反複說起“生得肖似您”的臉浮在她眼前。

刹那靈光在她心頭一閃,時隔兩年終於被她捕住:“你是說,天一莊那個小姑娘?!”

“你看,到了這個時候。”江汜收了笑容,淡淡地道:“你記得的還是‘天一莊’。是啊,天一莊如今已經成了你和皇帝陛下的腹心之患,不是比一個女兒重要多了?”

聞人亭心中萬丈驚瀾,卻已經無從在意長子的冷嘲熱諷。

兩年前她想收那個小姑娘為義女,卻被堅定拒絕。沒想到峰回路轉,當年沒有走通的路,如今卻又鋪在了她的眼前!

她在椅子上坐了片刻,果斷地站起身來,眼中熠熠生輝,再沒有一絲倦容,道:“阿汜,阿娘信任你。”

“既然你說了那個小姑娘才是你的妹妹……”

她轉頭看著江汜,道:“你不喜歡阿泌,是不是更中意她?阿娘這就寫信到永州去,帶她回家來。”

江汜看著她忽然點亮的神色,沉默了片刻,問道:“那江泌呢?你要把江泌怎麼辦?”

聞人亭怔了怔,道:“阿泌?”

她的怔愣隻有一瞬,就不以為意地道:“阿泌不過是個小姑娘,我們家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小姑娘!阿禦那麼喜歡她,就讓她留在家裏好了。”

江汜卻追問道:“你該不會忘了江泌和妹妹不合吧。如果妹妹不願意呢?”

聞人亭微微笑了笑,道:“女孩兒的情分和生分都來得快去得快,隻要麵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就算你妹妹實在不高興,我認阿泌做個義女,總不會對你妹妹再有什麼妨礙。”

她說話的工夫,已經雷厲風行地轉到了書案後頭,揭開硯台上的紗罩開始磨墨了。

江汜微微斂睫,麵上再度失去了表情。

他深深地看了聞人亭一眼,一言不發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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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的妙真郡主確有年餘沒有出現在京城貴女的交際圈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