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就請我喝酒的,怎麼著?你們倆還真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了?”

店小二一聽這幾個學子坐過牢,眼神變了又變,趁著幾人不注意,悄悄去請示掌櫃的。

如今正是鄉試之際,每個客棧都希望進來的學子是品學兼備的,這樣往後中了舉,那就是客棧的活招牌,一說某某舉人老爺在中舉之前住過他們客棧,那他們客棧就是“旺地”,將來的生意有多火爆可想而知。

所以這種時候,就算是對方給錢,也沒有客棧樂意自砸招牌。

掌櫃的聽完之後,當即拍板,吩咐小二,“你出去跟他們說,本店已經客滿,住不下了。”

坐過牢的學子滿身汙點,一旦住進來被人認出,他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店小二再出去的時候,先前鬍子拉碴的那位男子已經不在,隻留下臉色難看的那群人杵在原地沒走。

店小二上前兩步,麵上帶著歉意的笑:“對不住幾位客官了,本店已經客滿,您幾位要是住店的話,要不去別的地兒看看?”

其中一人怒斥,“胡說八道,我們剛進來的時候明明還有房間的,你這會兒突然又說沒有了,怎麼著,看不起我們哥兒幾個,覺得我們沒錢住不起?”

店小二忙道:“實在是對不住,我們店真的沒有空房了,小人隻是個跑堂的,還請客官高抬貴手,別難為小人。”

姓張的冷嗬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敢不敢帶我們上去看?”

這時,掌櫃的撩簾從後院出來,滿臉標準式做生意的笑,“幾位客官就別為難一個小跑堂的了,我們店確實已經客滿,樓上房間都住了人,你們要上去看,會影響到其他客人,怕是不合適。再說,省城也沒這規矩允許客人一間房一間房地去查看。

情況呢就是這麼個情況,如果諸位覺得本店待客不周,大可去府衙投訴,咱們公堂上說。”

一提到“公堂”倆字,坐過牢的那幾位臉色瞬間變了。

郝運適時站出來,“您便是掌櫃的吧?方才是我們沒摸清楚狀況,險些跟店小二起了衝突,我在這裡替我兄弟給您賠個不是了。”

說著還躬身做了個揖。

姓張的拽了郝運一把,“郝兄你就是心善,咱們又沒做錯什麼,幹嘛給他道歉?別忘了,你可是院考案首,堂堂的一等秀才相公,見了官老爺都不用下跪的,能紆尊降貴給一個奸商行禮賠罪?”

掌櫃的麵上笑容淡了幾分。

郝運沒再說什麼,帶著幾人走出客棧。

到門外的時候,他扭頭朝著樓上瞅了眼,嘴裡輕歎,“可惜了,沒能住成這家客棧。”

姓張的滿嘴不屑,“住不成便住不成,咱們換一家就是,反正我們幾個又不考試,是專程來給你助威的,在哪不成?”

是嗎?

郝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的事,還非得讓他們幾個住進這家客棧碰到那個人激起衝突才能發生呢!

隻可惜,自己明明算好了一切,卻沒算到中途會殺出個“獄友”來,直接捅破這幾人的黑歷史,讓客棧掌櫃有所警覺。

算是白費一番苦心安排了。

——

謝正就站在宋巍房間的窗邊,目送著郝運幾人走遠後扭身對埋頭看書的宋巍道:“他們走了。”

宋巍嗯一聲,並不意外。

對方到底隻是涉世未深的學子,不比街上的混混,再怎麼橫,終究要臉,怕把事情鬧大讓整個客棧都知道他們坐過牢的事兒,所以才能這麼快就走人。

他也正是掐準了這一點讓謝正去買通乞丐攪局。

否則要真放那幾人上來跟他碰了麵,一番爭執打鬥在所難免,到時候恐怕還沒火燒客棧,就得先出人命。

謝正坐下來,托著下巴,神情鬱悶,“我覺得你一向眼光都挺不錯的,怎麼會給自己養了隻白眼狼?”

宋巍聽了,沒有言語。

第一次救下郝運,是迫不得已,不救他,自己就得因為涉嫌殺人而坐牢。

第二次救下郝運,是因為郝運野心太大,想奪案首又不肯自己鑽研,非得拿著別人的成果去考試,結果出現了案首之爭,繼而惹惱陳知府出了人命,自己隻能主動改換文風,將案首讓給他。

說實話,宋巍並不待見郝運這個人,可每一次跟郝運扯上關係,自己都得被迫救他。

完了人家非但不領情,還三番兩次想取而代之。

這次更狠,要不是婉婉及時預感到,今天晚上便會有幾十條人命葬身火海。

到時候郝運再對外宣傳說天煞宋巍住過這家客棧,那些人都是被宋巍克死的,他就能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順便往宋巍頭上扣一頂“兇手”的高帽。

這樣的好心機好手段若是用在正道上,得造福多少百姓?

隻可惜郝運已經徹底扭曲,掰不回來了。

謝正問他,“郝運跟你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過結?”

宋巍抬了抬眼,“過結不是你自己說的嗎?甯州府學詩文大賽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