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二月送宋巍去縣城參加考試回來出的意外。
當時元寶剛出百日,還是個嗷嗷待哺的奶娃娃。
記事以後,他隻認著宋巍是自己親爹,親娘因為難產早亡。
村裡不是沒人說過些閒言碎語,隻不過總的來說,鄉下人的骨子裡還是淳樸,一想到這娃才三個多月就沒了爹娘,誰能忍心當他麵捅破那層真相?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認了宋元寶是宋巍的親生兒子。
一直以來,元寶因著親娘的“難產而亡”,都不太愛過生辰,甚至有些避諱。
大概是今年親爹高中探花郎,後娘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弟弟,驅散了他內心深處的陰霾。
接近生辰的時候,元寶竟然主動提出要辦。
難得他有興致,宋巍邀了幾個同僚,又給將軍府去了請帖。
於是徐恕在宋元寶的生辰宴上正式見到了嶽父嶽母,此時距離婚期還有一個月。
之前過禮的時候全是媒人替的,他一次都沒來過。
宋巍給他遞請帖,也有讓他來見見嶽父嶽母的意思。
徐恕不傻,一眼看穿宋巍的意圖。
想到要正式見宋家長輩,向來吊兒郎當沒個正行的將軍府少爺心慌慌。
禮物準備了不少,膽子卻比平時小。
來的這天,穿戴也中規中矩,進門就給宋婆子和宋老爹行了個禮,“嶽父”“嶽母”喊得親熱。
宋婆子仔細瞅著這個未來女婿,隻覺得模樣周正,通身氣派不凡,問他,“先前過禮的時候聽喜媒說你病了,身子骨好點兒沒?”
徐恕乖巧點頭,“多謝嶽母大人關心,小婿已經好全了。”
他正經起來的時候,儼然就是京城一貴公子,從模樣到言行舉止,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
宋婆子心下滿意,讓他坐。
徐恕直接坐到宋巍旁邊。
宋元寶沖他吐舌,小聲說:“徐叔叔今天一點兒也不像你自己。”
徐恕“噓”一聲,朝他做了個噤聲手勢,“新姑爺見丈母娘,哥們兒這是頭一遭,你給我留點兒麵子,下回帶你去吃剛出鍋的花雕蒸蟹。”
宋元寶吸溜一下口水,“我明天就想吃。”
徐恕看了眼宋巍,見對方麵上沒什麼情緒,他隻好應下,“成,隻要過了今天這關,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
宋巍的同僚有帶了女眷來,被溫婉招呼去後院了,沒跟男人們同席。
宋芳也在。
誰見了她都笑著說聲恭喜,饒是小姑娘心性再開,也不由臉熱。
有婦人道:“常威將軍是獨子,後院曾有一位姨娘,聽說還因為身子骨弱養到南方去了,將軍府隻徐少爺一個兒子,宋姑娘好福氣,能嫁到後宅這麼清靜的人家,旁人真是羨慕不來。”
知道她們說話避重就輕,特地避開徐恕在外不太好的名聲,溫婉笑道:“後宅清不清靜倒是其次,主要還得夫婿品行好。”
當嫂子的都這麼說了,幾位婦人總不能直接在人家裡唱反調,忙附和點頭應是,又強行扒拉出徐恕的好來。
宋芳才不管別人怎麼看,反正她就知道一點,自己性子躁,在徐恕跟前耍脾氣的時候不少,他雖然沒忍,但也不會真因為這個就生氣。他那個人,有點兒‘沒心沒肺’,剛吵過嘴,一回頭就能好言好語地哄你,從來不記仇。
這要換了別的男人,宋芳都不敢想對方會是什麼反應。
——
元寶生辰宴過後,宋芳每天除了做繡活,就是幫溫婉帶帶孩子,天氣冷,她也懶得出去。
大婚這日,天上飄著鵝毛雪花。
接親隊伍黃昏才到,宋芳一大早就被她娘從暖和的被窩裡拎出來。
宋芳正迷糊,耳邊聽到宋婆子嘮叨個不停,“別人家的新嫁娘,頭天晚上就興奮得睡不著覺,你可倒好,沒屬豬也能吃能睡,這親還想不想成了?”
宋芳揉揉眼睛,“哎呀娘,迎親的人黃昏才到,早著呢,我困死了,再讓我睡會兒。”
說著又想折回去倒頭睡。
“嘿!你這丫頭成心氣我是吧?”宋婆子望著她那還睜不開眼的樣子,恨鐵不成鋼。
宋芳一屁股坐在床榻邊緣,捂著嘴打了個嗬欠。
她和徐恕又不是頭一天認識,就算馬上成夫妻,宋芳也沒覺得有啥好新鮮的。
興奮得睡不著覺?那種滋味兒,她壓根就沒體會過。
臘月頭上天寒地凍,被窩裡是真暖和,她是真困,真想再睡上個把時辰。
沒等宋芳倒頭,宋婆子再次將人給拽起來,“趕緊的,你謝姑媽和你幾個嫂嫂都在外頭等著,眼瞅著翻過年就滿二十的大姑娘了讓長輩這麼伺候你,你也不嫌臊得慌?”
宋芳頓時清醒大半,“姑媽她們在外頭?娘您怎麼不早說?”
“我沒說?是你自個兒裝聾子瞎了眼,不聽不看,這都啥時候了還跟個沒事兒人一樣,要讓婆家那頭知道了,能有你好果子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