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好吃好喝有人好伺候,溫婉反倒放鬆下來。

暫時不能相認不要緊,最起碼,她知道那丫頭沒有危險就成。

……

宋巍休沐這日,天上下著小雨。

原本夫妻倆說好了今日去法華寺,結果溫婉等了許久都不見雨停,她打了退堂鼓,看向坐在桌對麵的男人,“要不還是算了吧,咱們改天再去,等你下回休沐。”

宋巍看了眼窗外,說:“雨天香客少,興許更容易見到虛雲大師。”

溫婉聽出來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沒再阻攔,轉身進裡屋換衣裳。

苦熱的暑天突然來一場綿綿細雨,風中夾雜著絲絲涼意,拂在麵上讓人覺得很舒爽。

溫婉換好衣服出來,發現男人正站在房簷下,緩緩撐開油紙傘,傘柄是竹青的翠色,襯得他那隻手骨節分明。

溫婉恍惚一瞬,上前。

宋巍將傘挪過來,遮在二人頭頂。

踩著地上薄薄的積水往外走,出大門時宋巍忽然問,“進寶那邊安排妥當了?”

溫婉頷首,“聽說爹去鳥市淘了個什麼有趣的鳥兒來,進寶這會兒正在榮安堂稀罕呢,聽到我要走都不帶理的。”

說著,溫婉笑駡一聲,“那個沒良心的小東西,要的時候我是他娘,不要的時候我還不如一隻鳥。”

聽著小妻的抱怨,宋巍啞然失笑,讓她注意腳下的路。

到了馬車邊,宋巍仍舊保持撐傘的姿勢,遮擋著溫婉讓她先上,他慢條斯理地收了傘,掛在外麵的鉤子上,這才掀簾坐進去。

之後馬車緩緩啟程,朝著西城門外去。

外頭起了雨霧,簾子又緊緊閉著,車廂內的光線不算太好。

溫婉想到今日之行的目的,先前輕緩愉悅的心情驟然繃緊。

旁邊男人帶著熱意的大掌伸過來,與她十指相扣。

淅瀝的雨聲襯得車廂內很安靜,溫婉能清晰地感覺到兩人手指相觸的地方有暖意流淌。

無聲,而熨帖。

——

馬車到達彌勒山腳,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以後。

宋巍先下去,撐開傘等著溫婉出來,見她沒踩穩,及時伸手扶了一把。

之後,他交代林伯去附近亭子找地方躲雨,不必一直在山腳等著。

此時的雨勢比剛出門時小了很多,上山的路是前人鋪設好的青石階,不算難走。

溫婉上次就來過,已經熟悉。

兩人並肩,腳步幾乎一致,途中偶爾會碰到下山的遊客。

大概真如宋巍所說天氣不好香客會減少,從山腳一路上來,沒見著多少人。

站在大門外,溫婉抬目望著莊嚴肅穆的“法華寺”三個字,深深吸了口氣。

宋巍溫潤的視線投過來,“準備好了沒?”

溫婉點點頭,往前走幾步,又覺得不妥,再次退回來。

宋巍還站在原地,沒有取笑她的意思,隻說:“若是覺得怕,那就在外麵多休息會兒。”

溫婉壓下心頭的不適,閉上眼睛深深吸口氣,然後對宋巍道:“好了,進去吧。”

宋巍輕笑,“真的好了?”

溫婉說:“趁著我還剩點勇氣,趕緊走吧,否則一會兒真不敢了。”

宋巍聞言,將傘換到左手,右手輕輕握住她手腕,“閉上眼睛。”

“……”溫婉明白了男人的用意,沒有作聲,很乖順地將手遞過去,雙目微合,眼睛裡除了一片漆黑,再也看不到其他。

片刻之後,她聽到男人的嗓音,“抬步,朝前走。”

溫婉順著指令,邁開步子,剛開始還有些莫名的害怕,多走幾步之後,她不再猶豫,全身心地放鬆,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給他。

溫婉想,作為一個瞎子,若是願意把手交給誰,證明對那個人抱有完全的信任。

當下她對相公便是完全信任的態度。

宋巍指路指得十分細緻,哪裡有個小水窪,哪裡有道坎,哪裡有個小石子,都能通過耐心的提醒讓她成功避開。

期間有香客路過,以為溫婉是真瞎,紛紛投來同情的目光。

而同時,男人一手撐傘,一手牽著瞎眼妻子慢慢前行的溫情畫麵又讓人忍不住心馳神往。

為了讓自己真真正正體驗一回當瞎子的感覺,溫婉生生忍住數次想睜眼的衝動,鼻腔內充斥著雨後草木的清香味兒,耳邊有山間鳥鳴以及不遠處的清泉流淌聲。

溫婉翹起唇角,問宋巍,“這麼大一條道,隻有我們兩人麼?”

宋巍說:“你要覺得好奇,就睜開眼看看。”

“不要。”溫婉笑,“在見到虛雲大師之前,我決定了要當一回真正的瞎子。”

話到這兒,頓了一頓,“所以,宋大人,請你對我這瞎婦包容一點,耐心一點,作為一個瞎子,我能依靠的隻有你。”

聽著小妻無厘頭的話,宋巍但笑不語,牽著她的速度仍舊不變。

兩人到了經堂外,宋巍見到有小沙彌在灑掃,客氣地問了句,“小師傅,請問在哪能見到虛雲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