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明白。
不過她猜想,唐遠可能是太要臉了。
因為要臉,所以三番五次被她把臉扒下來,他感覺到了羞恥。
唐遠對江清雨的感情,自然不會說散就散,隻不過,二人之間的身份成了他心頭的一根刺,一根代表著恥辱的刺。
他以為不去外莊,不見江清雨,隻在心裡偷偷藏著,恥辱就能減輕。
說到底,他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外麵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徐嘉及時收斂了多餘的心思,然後就見鴛鴦和翠喜兩個丫鬟在前頭開路,正主兒江清雨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
烏鬢堆雲,簡單一支珠蘭茉莉簪,上身一件繡淺色芙蓉元青半白短襖,下邊兒是做工精細顏色卻素淨的月白挑線裙,她麵上蒙了輕紗,隻餘一雙眼睛露在外麵。
乍一眼看上去,除了肩上披著的紫貂披風稍顯華麗,整個人顯得出塵脫俗,不用揭開麵紗都能想像得到是個花容雪貌的美人兒。
轉過屏風的刹那,江清雨一手牽著兒子唐詠,雙眼看向的人卻是徐嘉,美眸中暗含打量,好似在用眼睛衡量她與徐嘉之間誰更勝一籌。
徐嘉的容貌本不差,可她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心性再成熟,眉眼間也是含蓄青澀的,比不得江清雨這樣開了竅的婦人,少了她身上貫會在男人麵前顯露的風情韻致,整體便稍遜一籌。
上輩子麵對江清雨的初次打量,徐嘉沒有膽怯,是因為她不知道這對叔嫂背地裡的關係,隻把江清雨當成正常的大嫂看待。
這輩子再度麵對江清雨的打量,她仍舊麵不改色,心境卻大有不同,是死過一回重來一世積澱下來的沉靜從容。
短短瞬息,江清雨已經收回視線,規規矩矩沖著主位上的喬氏行了個禮,“母親。”
喬氏繃著臉,“你怎麼回來了?臉上蒙的什麼玩意兒?”
江清雨適時地掩唇咳了兩聲,氣息稍弱,“兒媳這兩日偶感風寒,不得已才會輕紗蒙麵,還望母親見諒。”
話到這裡,她抬手撫著兒子的小腦袋,語調溫柔,“聽聞詠兒這幾日有些鬧騰,怕是二爺新婚,心思都放到別處去了,無暇顧及他,兒媳放心不下,這才特地回來瞧瞧。”
喬氏不清楚唐遠和江清雨背地裡那不清不楚的關係,隻是單純覺得這賤婦礙眼,不管她說什麼,喬氏都覺得不中聽。
但對於唐遠而言,江清雨那番意有所指的話,已經化作一聲聲幽怨的質問敲打在他心尖上,讓他坐立難安。
勉強平復心緒,唐遠麵露歉意,“新婚事忙,翰林院那邊又趕著修撰一批史書,這段日子在照顧詠兒的事上,難免有些疏漏,不過大嫂放心,得了空,我會加倍補償他的。”
小叔子和大嫂子當人眾麵打暗語,一個因為等不到情郎心生幽怨,一個愧悔自責變相許諾。
如此高段位的偷情場麵,若非重活一世,徐嘉指定是看不出來的。
她眼風瞟向喬氏,果然見這位被蒙在鼓裡的婆母一點反應都沒有。
唐遠說完,不忘關切一句,“大嫂身子不要緊吧?”
江清雨牽著唐詠在右側坐了,接過丫鬟奉來的茶,像是不方便揭開麵紗,她沒喝,隻捧在手心,輕歎一聲,“這些年你大哥不在,我一個人難免不踏實,長此以往,身子骨會出些小毛病也無可厚非,不打緊,多吃兩貼藥就是了。”
以往她何曾張口閉口就是大哥,這些話聽似正常,可唐遠知道,她是在藉故刺激他,也是在埋怨他這麼久以來對她不聞不問。
唐遠心知對不住清雨,可他就是不想去外莊,或許是被徐氏一次又一次地刺出了陰影,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
喬氏哪裡聽得出來這對叔嫂的話外之音,隻看著江清雨冷道:“既然病了,就先治好再回來,你帶著滿身病氣,過給我孫子怎麼辦?”
“母親教訓的是。”江清雨低眉順眼,“我隻是太想念詠兒,回來陪陪他,待明日一早就回去。”
喬氏看了眼徐嘉,對江清雨道:“老二旁邊的,是你弟妹,如今府上的一應庶務都歸她管,你要是缺了什麼,過後自行去找她。”
江清雨像是才發現徐嘉一般,抬眸與對麵的人平視一眼,眼含笑意,腔調溫和,“弟妹瞧著生嫩得很,主持中饋這麼繁重的活兒,你吃得消嗎?”
徐嘉回以一笑,“二爺新婚,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瞧著難免生嫩,比不得大嫂,我初來乍到,讓嫂子看笑話了。”
這話裡含著多少根毒刺,隻有唐遠和江清雨二人知道。
江清雨臉上笑意淡下去。
唐遠則是眉眼發沉,沉出一片死氣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氣徐氏毒嘴毒舌,還是在氣江清雨已非完璧。
這些年,他沒少去外莊上見江清雨,但最親密的時候也僅限於將她摟入懷裡,即便是江清雨蓄意引誘,他都沒有更近一步。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因為恪守君子之禮,在清雨改頭換麵成為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之前都捨不得碰她,如今被徐氏一語戳穿,他才驚覺,自己在意的或許不單單是那個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