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緊,“那依你看,當年寧州煤礦案應該如何劃分?”
“在朝廷不知情的情況下私開煤窯已是重罪,更何況還牽連了那麼多條人命,這樁案子,當屬重案典範,涉案之人無可赦免。”
宋巍說得義正辭嚴,光熹帝哼了哼,“你倒是剛直,連自己的嶽父嶽母都敢大義滅親,就不怕朕那小外甥女跟你翻臉?”
宋巍但笑不語。
其實所謂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帝王為了收買老百姓的一句空話而已,陸晏清是皇親國戚,當年那件案子光熹帝若是想替他扛下來,也不過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在光熹帝看來,外甥已經被流放了那麼多年,該吃的苦該受的罪都吃了受了,不過是個孩子而已,也是因為年紀小受了人蠱惑,主謀又不是他,沒必要非把人置於死地。
於是他想趁著西征軍大勝來個特赦,讓胞妹一家順理成章歸京,哪曾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反對。
一個是親生的兒子,一個是素來信任的寵臣,這二人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說什麼都要阻攔陸晏清回京。
身為帝王,就這麼點兒主都做不得,光熹帝十分不悅,一雙老眼陰沉沉的。
這時,沉默許久的趙熙開了口,“兒臣以為,宋少卿的提議十分合理,讓罪犯等級化,重犯繼續關押,輕犯無罪釋放,既能讓被釋放那部分人感念皇恩浩蕩,也不至於讓重案兇手逍遙法外。”
說來說去,還不就是想告訴他陸晏清犯的是重案,天王老子都不能赦免。
光熹帝氣得揪斷了一根鬍鬚。
趙熙知道他父皇想救昌平姑母,可事關重大,一意孤行確實行不通,“父皇若是想彌補姑母,不一定非要讓他們回來,宋夫人也是姑母的親生女兒,您彌補她,姑母在甯州知道了,同樣會感激父皇。”
提起那個外甥女,光熹帝就是一歎,他以前有琢磨過怎麼樣才能讓溫婉的身份大明其白地暴露於人前,甚至是怎麼樣才能讓她順理成章地認祖歸宗,沒想到陸家一場壽宴就給擺平了。
昌平是怎麼懷上的溫婉,光熹帝早已知曉實情,所以宋巍說的那個版本一聽就是假的,不過能編造得如此嚴謹,想來是早就準備好了。
眼風瞄向宋巍,光熹帝問:“你手上的那封委託信是陸行舟寫的?”
宋巍頷首,“正是嶽父親筆所寫。”
“什麼時候的事?”
“太後駕鶴西去那年,嶽父嶽母上京來就跟婉婉相認了,離京之前嶽父把委託信交給微臣,並囑咐微臣,等有朝一日婉婉的身世藏不住再拿出來救急。”
光熹帝哼了哼,“陸行舟這個……”
他想罵句髒話來著,考慮到自己的帝王身份,又是當著兩個小輩的麵,當即掩飾性地咳了咳,改口,“他倒是考慮得挺周全。”
要不是昌平後來跟了他成了一家人,就憑陸行舟汙了長公主身子撂下人跑路三年這事兒,光熹帝就跟他沒完!
趙熙和宋巍對看一眼,二人都沒接話。
其實不難聽出,皇上早就原諒陸家原諒陸行舟了,隻不過帝王都是要麵子的,總不能直接告訴底下人自己的心思。
這種時候,貼身伺候多年的禦前總管崔公公就起到大作用了。
作為帝王心腹,有些話主子不好直說,他自然得站出來當傳話筒。
看了看趙熙和宋巍,崔公公道:“其實皇上這些年一直惦念著前長公主和駙馬爺……”
說的是大實話,可帝王不承認,眼睛一橫,“哪都有你,滾!”
崔公公隻得弓著身子退到殿外守著。
趙熙和宋巍又對視了一眼,二人還是沒說話。
跟兩個性子軸的人搞心理拉鋸戰,光熹帝覺得自己肯定是吃飽了撐的,暗暗瞪了這倆沒眼力見的兔崽子一眼,他擺擺手,讓二人退下去,說自己乏了。
宋巍和趙熙隻能行禮告退。
罪犯等級化的提議,次日上朝時太子趙熙又提了一遍,大臣們議論了半天,最終以少數服從多數,同意了大赦天下。
陸行舟一家被劃出大赦範圍。
光熹帝沒救成親妹妹,散朝後頒佈了一道聖旨,封四品恭人溫婉為永安郡主。
一道明黃聖旨,表明了皇室對於溫婉身份的態度。
自此,坊間再沒人敢拿溫婉的出身做文章。
——
宋府。
崔公公宣讀完聖旨之後,被外院下人招待著喝了一盞茶才領了賞錢笑眯眯地離開。
宋婆子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三郎媳婦是長公主和駙馬爺親生女兒這事,她是從雲霞幾個下人口中得知的,一直沒敢親口問問兒媳婦,一來是怕傳言有誤,自己貿然開口不太妥當,二來是怕自己問到什麼不該問的平白招了兒媳婦厭惡。
如今聖旨都下了,不僅證實三郎媳婦是長公主的親生女兒,皇上還給她封了郡主。
郡主是個什麼封號,宋婆子心裡其實沒多少概念,她隻知道是禦賜的封號,三郎媳婦既然是皇親國戚,這封號肯定就不會太低,回頭見兒媳婦一臉的雲淡風輕,宋婆子雙膝一軟就想往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