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讓小太監去坤甯宮跑一趟。

齊皇後聽到消息風風火火趕過來的時候,發現兒子已經不省人事。

她當場就嚇蒙了,“怎麼了這是?”

三寶公公抹著淚搖頭,“奴才不知,下晌把追查真凶的任務安排下去之後,奴才從外麵回來,就發現殿下昏過去了。”

齊皇後狠狠皺了下眉,“那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的請太醫?”

“已經請了,估摸著就快到了。”三寶公公說話的時候一直在掉淚。

驚蟄怕他把皇後娘娘的情緒帶偏了,忙勸道:“殿下才十六歲,頭一次碰到這種事,被嚇到也在所難免,公公快收了眼淚吧,否則一會兒娘娘也繃不住了。”

皇後會不會哭三寶公公不知道,但他的眼淚是真的忍不住,聽驚蟄這麼說,他抹著淚去了外麵,站在外頭繼續哭。

可憐的殿下啊,開竅之喜都還沒過,就遭遇了這樣的變故,他才十六歲,怎麼承受得住?

太醫來看過之後,說太子是受驚過度,再加上憂思抑悒引起的情緒鬱結,身子吃不消才會昏倒。

“情緒鬱結?”

太醫歎口氣,“也就是俗稱的鬱症,後宮中不乏有主兒鬱鬱而終,她們患的便是這種病症,日子拖久了終歸不好,還望娘娘多加疏導,得儘快讓殿下恢復精神狀態才行。”

齊皇後內心複雜難言。

她沒想到因為一個小女官的死,會給自己兒子帶來這麼大的傷害,若早知道,什麼穀雨,什麼挽秋,她何苦安排到東宮來擾他?

想到這,齊皇後抬手按了按眼角,冷靜道:“你們都出去。”

驚蟄馬上帶著人退了出去,等太醫開方子。

殿內便隻剩下母子二人。

齊皇後坐在榻前,伸手碰了碰趙熙的額頭,眼圈紅紅的,“熙兒,都是母後不好,是母後害了你。”

看著兒子不為所動的蒼白麵容,她忍不住直掉淚。

像是感應到了齊皇後的存在,趙熙悠悠醒過來。

齊皇後見狀,緊張地握著他的手,“熙兒,母後在呢,你別怕。”

“母後……”趙熙的聲音幾乎聽不清。

“母後在。”齊皇後哽咽著。

趙熙仰頭看著淡藍色的帳頂,緩聲道:“是否身為男人,就得三妻四妾?是否身為儲君,就得姬妾成群?是否身為帝王,就得三宮六院?”

齊皇後愣住了,“傻孩子,你說什麼胡話呢?從古至今,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

“可兒臣不想。”趙熙回想起挽秋渾身是血的樣子,精神陷入了一種無法走出來崩潰狀態,“我要了她們,卻沒辦法護住所有人,既然護不住,既然今日的事將來屢見不鮮,我為何不能從一開始就不要?”

齊皇後耐心道:“因為你是儲君,不管將來能否榮登大寶,你肩上都擔負著必須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重任。”

開枝散葉。

趙熙苦笑一聲,緩緩閉上眼睛,不欲再說話。

齊皇後心疼道:“熙兒,挽秋的事隻是個意外,你不要放在心上,況且,她不過是個身份卑微的侍寢女官,能在死前得你一夜恩寵,已經是三生有幸,本宮相信,她不會怨你沒護住她的。”

“可我怨我自己。”趙熙的腦海裡,又浮現白天宋元寶吼他的那句話。

——既然護不住,為什麼要有那麼多的女人?能護住誰,就隻要誰,不行嗎?

齊皇後心疼地看著他,“傻孩子,將來你要經歷的事情,比今日殘酷的多了去了,你若是為了這一樁就將自己困死走不出來,往後可怎麼辦?”

趙熙沒應聲,像是已經睡了過去。

齊皇後便也不出聲,隻輕輕將他的手放回去,又給他蓋好錦被。

茶房那邊煎了藥端來,趙熙皺著眉,一口都不喝。

齊皇後從驚蟄手中端過藥碗,“熙兒,來,把藥喝下去就能好了。”

趙熙不肯張口,她喂了幾次都沒喂進去,最後乾脆放棄了,麵上憂心忡忡的,“大正月的,你再這麼下去可如何是好?”

趙熙翻個身背對著齊皇後,不肯再理任何人。

驚蟄道:“娘娘,要不咱們先回吧,讓殿下好好歇一歇,沒準一覺醒來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齊皇後點點頭,伸手替趙熙掖了掖被角,對著他的背影道:“母後就先走了,明兒再來看你。”

送走齊皇後,三寶公公坐在趙熙榻前的繡墩上,一個勁歎氣。

——

宋元寶回家以後,越想越後悔自己不該對趙熙說那些話。

趙熙出身皇家,從小受禮教薰陶,便是他自己,也是光熹帝開枝散葉得來的,自己怎麼能要求他後院不要留那麼多女人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過分,宋元寶翻來覆去睡不著,心中暗暗祈求,趙熙可千萬不能因為那些話而產生心理負擔,否則他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

趙熙病了,病症就跟宋元寶剛出宮那會兒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