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媛,淑姐兒。”
陸晏彬蹲下`身,不敢挪動她,隻大聲命令道:“你別睡,大夫馬上就來了。”
小柳氏努力地想聽清他在說什麼,想撐開眼皮去看他此時此刻臉上的表情,可小腹實在是疼得厲害,意識越來越模糊,到底還是兩眼一閉昏厥了過去。
被陸晏彬關在柴房裡的劉媽媽懂得藥理,紅香去請府醫的時候,順便把她給放了。
劉媽媽連臉都顧不上洗,直接就跟著紅香和府醫來了芙蓉院。
小柳氏被挪到床榻上躺下,府醫診脈之後,劉媽媽帶著紅香紅菱兩個給她清洗身子。
整個過程,陸晏彬都沒有去看,他僵直著身子站在外間,內裡臟器被人掏空了一般無知無覺,活像個行屍走肉。
三年婚姻,說來可笑,他從未有一日把她當成妻子看待。
在他心裡,正妻這個名分是屬於蘇黛的,小柳氏不過是憑著老太太撐腰,才會肆無忌憚地霸佔了原本屬於蘇黛的位置。
所以他惱,他恨,恨她插足了他和蘇黛原本平靜恩愛的生活。
紅香說,她怕怠慢他,因此三年如一日,每到吃飯的時候都會讓人擺兩副碗筷。
他沒注意過。
紅香還說,她每夜都要讓人去飛雪院看看,那邊滅了燈才敢入睡。
他也不知道。
仔細想來,這三年內他腦子裡關於她的部分少得可憐。
唯一的印象,大抵就是她還算聽話,還算識趣,沒有仗著老太太撐腰,沒有仗著正妻身份主動去找蘇黛的麻煩。
然而在蘇姨娘湯藥裡下毒這件事,到底還是耗盡了他們之間可憐的那點夫妻情分,將他對她的恨推到爆發點。
親手將蘇黛殮入棺材的時候,他恨不能那裡麵躺的人是她,這個麵甜心毒的殺人惡婦!
直到後來他翻帳冊發現那張方子。
她明明早就知道蘇黛肚子裡的孩子有問題,卻誰都沒告訴,也沒有解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那天他就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他不是無動於衷,隻是一時之間難以把她從固有印象中拉出來將她還原成一個善良無辜的正妻形象。
以至於在護城河酒樓她說出身不由己的人不止他一個,說她比他更不願意參與這段婚姻的時候,他是憤怒的,無法接受的。
他的憤怒,源自於對她的一無所知,源自於固有印象被打破。
那種感覺,就好像一直掌控在手心的東西有天掙脫了束縛,將會永遠擺脫他,逃離他。
他不允許!
可他不知道要怎麼去處理這種關係。
道歉?
不,男人怎麼能給女人道歉,就算是被老太太逼著,跟她賠不是的那些話也都沒有一句是發自肺腑。
他是夫,是她的天,就算做錯了,她也隻能受著,頂多,往後他的態度稍稍好些就是了。
可剛才親眼見到血,親耳聽她說已經懷孕的時候,陸晏彬的內心徹底崩潰了。
他想到那日在護城河酒樓,她說了不能喝酒不能喝茶,自己冷諷她毛病多,想到回來後她不讓自己碰,他怒斥她得了見不得人的病,想到自己剛剛以絕對強硬的姿態,逼她喝下了那杯酒……
這個孩子一旦沒了,便是他親手所殺。
這個認知讓他五臟六腑被刀子絞了似的疼。
紅香紅菱兩個不斷地進進出出,手中端著的,是從小柳氏身上洗下來的血水。
陸晏彬看著,忽然沒有勇氣去問孩子怎麼樣了。
老太太那邊得了消息,第一時間趕過來,剛進門就哭,“我的淑姐兒,可憐的孩子,這是怎麼了?”
紅香處理完血水回來,抿著唇站在一旁不敢說話。
老太太望著床榻上臉色慘白昏迷不醒的小柳氏,眉頭狠狠皺了一下,“我剛剛聽人說,她摔了一跤見紅,好端端的怎麼會見紅?”
聲音帶著十足的憤怒。
紅香一下子跪在地上,哭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少奶奶沒了孩子,老太太,您懲罰我吧!”
老太太一聽,更怒了,“什麼?孩子?”
“少奶奶今兒吩咐小廚房做了一桌子菜,讓奴婢去請少爺過來用膳,豈料少爺一來就沉著臉,說少奶奶是故意在蘇姨娘頭七這日擺宴膈應他,之後……之後……”
紅香說著,看了眼剛剛走進裏間的陸晏彬。
“之後怎麼了?”陸老太太怒喝,“給我老實交代!”
“之後少爺強行給少奶奶灌酒,奴婢看不下去,就撲過來想阻止少爺,不想沒碰到少爺,卻撞倒了少奶奶,少奶奶當時就見了紅,這才說出她懷孕的事實,說她之所以讓小廚房做席麵,是為了告訴少爺她有孩子了,可是……”
說到這兒,紅香低下頭嗚嗚哭起來,“老太太,我真不是故意要推倒少奶奶的。”
老太太聽罷,隻覺得眼前一陣黑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