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啊?”
楊首輔直接無視他,望向鴻臚寺卿,“既然宋大人願代勞,姚大人,詔書給他吧!”
立即有太監上前,從姚寺卿手裡拿過詔書,遞到宋巍麵前。
宋巍接過,緩緩打開,目光在上麵停了停,又把卷軸合起來。
端嬪皺眉,“宋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宋巍道:“非帝王親詔,請恕臣無法宣讀。”
端嬪沉下臉,“內閣所擬,傳國玉璽親印,你敢誣陷我兒戲百官?”
“臣不敢。”宋巍直言,“臣隻是就事論事,這封所謂的詔書上,印鑒是假的。”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剛剛碰過詔書的鴻臚寺卿疾步走來,從宋巍手中接了詔書仔細看,目光落在印鑒上許久,終於激動道:“宋大人心細如發慧眼如炬,沒錯,這上麵的印鑒是假的,並非真正的傳國玉璽,可見,偽造詔書之人居心叵測,妄圖篡位!”
“篡位”兩個字,讓端嬪內心起了慌亂,她匆匆看向楊首輔。
楊首輔巋然不動。
宋巍掃了二人一眼,“端嬪娘娘和楊大人就沒有什麼想對我們說的?”
端嬪強自鎮定,怒喝道:“胡言亂語!詔書乃聖上下令,內閣所擬,再交由皇上親印而成,何來偽詔一說?宋巍你分明是想陷我於不義,該當何罪!”
“是不是偽詔,在場這麼多位大人,自會為娘娘鑒別。”宋巍語調不變,一貫的冷靜,“畢竟事關立儲,萬不可掉以輕心。”
鴻臚寺卿馬上把詔書傳給其他人看。
別的部門可能不太辨得清真偽,內閣常與印鑒打交道,幾乎是把印鑒上的每一個紋路都記得清清楚楚,因此詔書一傳到內閣那幾位老臣手裡,馬上就被看出是假的。
“不可能!”端嬪怒意熏心,“皇上親自用的印,如何有假?”
宋巍淡笑,“諸公從早上一直被圍困到現在,誰都沒有見到聖上,娘娘卻說,這詔書是皇上下令所擬,印鑒也是皇上親印,敢問娘娘,您有證人嗎?”
他看過來的眼神,清明透亮,好似能洞穿一切,讓所有的陰謀詭計無處藏身。
端嬪心中慌亂更甚,但還是努力維持著最後的尊嚴,“我若是告訴你,我有人證,能幫我證明聖上的確下旨要易主東宮,傳位給二皇子,宋大人這算不算汙蔑後妃,質疑聖心,罪當論處?”
“娘娘說的證人,是崔公公麼?”宋巍問。
對方的冷靜,讓端嬪心中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宋巍接著說:“剛剛臣去了趟乾清宮,崔公公告訴我,楊大人和端嬪娘娘請他在帝寢殿翻找傳國玉璽,他不小心翻錯,找了個假的出來,讓我問問娘娘,需不需要他再把真玉璽送來一用?”
聞言,端嬪眼前一黑身子一軟,宮女忙上前扶住。
楊首輔突然撫掌大笑,“好一出反轉大戲,宋大人果然沒讓我失望。”
宋巍作揖,“承讓。”
“詔書是假的如何,印鑒是假的,又如何?”楊首輔麵上笑容漸漸消失,“你們以為入了議政殿,今日還能安然無恙地走出去嗎?”
眾位大臣紛紛變臉,有人指著他大罵,“楊雄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詔書謀朝篡位!”
楊首輔哈哈大笑,“我不否認太子的確很優秀,可你們仔細想過沒,一個能為了內廷女官之死而精神錯亂大受打擊的皇子,把兒女情長看得如此重要,他真的適合當儲君,適合當統領楚國的君王嗎?大楚江山若是交到這樣的人手裡,隻會落得跟西嶽一樣被滅的下場。試問諸公,你們怎麼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託到他身上?”
朝臣聞言,小聲議論起來。
當初挽秋慘死,趙熙受挫南下養病的事,雖然已經三緘其口嚴密控製不讓消息漏出去,可在這皇宮之中,哪有能永遠藏得住的秘密。
趙熙南下那段日子,正是因為消息走漏,才會讓楊首輔有機可乘,借此大做文章,拉攏了大半支持太子的朝臣。
如今舊事重提,又是處在帝王日薄西山,儲君因罪被禁的當口,自然能動搖人心。
宋巍聽著朝臣對趙熙的質疑,沒有要開口辯解的意思,隻是看著對麵的楊首輔。
能坐上首輔這個位置,楊雄安的心機與手段都不可小覷,他自知詔書暴露,如果馬上動用外麵的禦林軍強壓,就算趙諾將來被封了太子,也會落得個“立身不正”的駡名,所以他乾脆先從人心下手,搬出趙熙的汙點做文章。
不得不說,楊首輔這一招很誅心,也很成功。
世人眼中的太子趙熙,生而高貴立於雲端,他對自己的嚴苛,變成了世人對他的要求,他不能犯錯,不能有私欲,不能有私情,不能做旁人不認同的事,否則便是自毀形象不順民心。
如果趙熙是一張白紙,那麼挽秋便是那滴黑墨。
黑墨落在白紙上,哪怕隻是小小的一滴,它的存在也會被無限放大,最終成為一輩子磨滅不掉的汙點。
沒人在乎他尚未加冕成年,沒人在乎他隻是個十來歲的孩子,沒人在乎他在麵對第一個女人被欺淩而死時會有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