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晏彬和小柳氏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關竅。

陸晏彬玩笑道:“人都說女大十八變,我倒覺得,男大也十八變,那些年還是個頑皮的孩子,如今都長成大人了。”

說著,走到陸晏清身旁坐下,手掌自然而然地拍拍他肩膀,“回來這麼些日子,適應不適應?”

小柳氏唇角往上提了提,輕喚,“二叔。”

她嫁進陸家的時候,陸晏清已經被流放去了漠北,今日算是頭一次碰麵。

早聽人說過,陸晏清是京城裡橫著走的小霸王,囂張跋扈,目中無人,別說是勳貴子弟了,就是朝中大員都不敢輕易招惹他。

可今日一看,怎麼瞅,他也不像是個紈絝子弟,那冷峻的麵容上,分明寫著“禁止靠近”。

小柳氏疑惑地看向溫婉。

溫婉也發現了陸晏清的不同尋常。

被發配之前,溫婉與他打過幾次照麵,深知陸晏清混不吝的本性,那就是個難以教化的二世祖,仗著背後有人撐腰霸道專橫,把天捅個大窟窿也沒人敢說半句。

小小年紀,敢私底下與人結夥開山挖煤,敢在國子監公然打人,敢青天白日威脅朝廷命官……

“太後外孫”這個獨一無二的光環,似乎賦予了他天大的權利,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是他不敢做的。

那些年提起陸晏清,誰不先啐上一口再形容他:無法無天、喪心病狂、令人髮指、小霸王、二世祖、熊孩子、沒教養……

如此劣跡斑斑的人,若是出身在普通人家,早就被弄死了不知多少回。

可陸晏清沒有,在犯下那樣的滔天大禍之後,爹娘為他背了鍋,自請除族去寧州守靈為他減刑。

蘇家和程家那兩位同夥終身流放,他卻隻被流放了三十年。∴思∴兔∴在∴線∴閱∴讀∴

而今更是因為爹娘救駕有功,恩及到他,提前被接了回來。

溫婉至今都還記得數年前那個下著暴雨的傍晚,自己打開院門見到養父滿身黃泥漿,一臉狼狽地紅著眼告訴她,礦上出事了,暴雨導致坍塌,埋了不少工友。

她更記得,自己和養父、相公三人冒雨連夜去往礦上,看不到一個鮮活的人,全都被坍塌下來的泥土石塊埋在裡麵。

那一幕幕,讓溫婉更加堅定了始作俑者該千刀萬剮的想法。

在來的路上,溫婉就想過要怎麼麵對陸晏清,她不至於衝動到直接上去給他一刀,但也不會心軟直接來個姐弟相認。

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她也絕對不會因為趙尋音的關係就原諒陸晏清。

因此,溫婉此刻的麵色很平靜。

不過,陸晏清的變化還是讓她心裡泛起狐疑。

見陸晏彬一直黏在自己身旁不肯挪開,陸晏清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隨後緩聲道:“坐。”

沒有稱呼,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話。

陸晏彬察覺到陸晏清的冷淡,搭在他肩上的那隻手慢慢縮回來,走到一旁坐下,不忘把小柳氏也叫過去。

溫婉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

流芳院的另一個大丫鬟白芷進來給幾人奉茶,麵上笑得很甜,“知道郡主最喜歡雨花茶,長公主特地讓人備著的,說郡主一來就給您沏上。”

又對小柳氏道:“少奶奶不能喝茶,奴婢特地備了核桃露,您嘗嘗甜度是否合胃口。”

小柳氏道了聲謝。

招呼完兩位女客,白芷又給陸晏彬奉了茶,給陸晏清續上,這才躬身退出去。

次間裡一時沒人說話,氣氛有種微妙的尷尬。

陸晏彬是個藏不住話的,見狀便先開了口,“清哥兒,二嬸娘呢?怎麼不見她人?”

“入宮了。”陸晏清淡淡回答。

陸晏彬當然知道趙尋音入宮了,剛進門的時候小廝就有說過,眼下不過是沒話找話。

說完之後,屋內又陷入了沉寂。

帶不動氣氛,陸晏彬也不湊那個趣了,偏頭和一旁的小柳氏低聲說著什麼。

溫婉的目光在陸晏清身上掃了掃,問他,“去過寧州了?”

聞言,陸晏清眼皮顫了顫,還是不敢與她對視,隻稍稍點了點頭。

“然後呢?”溫婉又問。

她的語氣雖然不是咄咄逼人,但這麼問,顯然有些爭鋒相對了,陸晏彬實在不明白這對姐弟倆是怎麼回事,婉姐姐是在清哥兒流放期間被認回來的,那麼今日頭一次以姐弟的身份正式見麵,難道不該先相認一下嗎?

腹誹歸腹誹,他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二人僵了氣氛,從中調和道:“二叔二嬸娘救駕有功,聖上既然已經下旨把清哥兒接回來,那麼以前的事兒就算是一筆勾銷了,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話,好好說。”

溫婉沒搭理他,視線未曾從陸晏清身上挪開。

陸晏彬還想再說什麼,旁邊小柳氏給他遞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