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如果真的都已無可救藥,那麼一起死去,也就是一種幸福了……

回到我們呆著的那間密室,我立刻屏住了呼吸:柳沁不見了!

被褥給淩亂地推到一邊,掛在一邊的柳沁的衣裳也沒有了。

仂伸手一探,被中已經涼了,顯然柳沁走開已經不是一會半會了。

我衝了出去,正看到林秋瀟捧了一盅湯藥送入密室。

“柳沁呢?”我一把揪住他:“有沒有見到他?”

大約我的神色實在是很可怖,林秋瀟好一會兒才醒悟過來:“柳沁走開了?”

我推開他,迅速奔出了雪凝小築。

崎嶇山路,一條通往峰頂,一條通向山外。

柳沁,如果想離開我,自然會往山外行去;人的天性,是走向山外,走向遠方,走向通往無限希望和生機的康莊大道。

而峰頂,半夜的玉局峰頂,隻能是一條……絕路!

柳沁那樣剛硬性子的人,又豈會自己走向絕路?

我往山下急急追了幾步,忽而轉過身,往峰頂奔去。

當日我為柳沁換了血,跳下雁陵山的瀑布,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不讓柳沁知道我已經死了,就是有了疑心,也隻能在猜疑裏繼續活著。

而直到此時,我才發現我當年有多自私!

如果我真的死了,無疑,活著的那個,才不得超生,永遠隻在無望的守侯裏過著黑暗無邊的日子!

柳沁,我不要過那樣的生活!

我沒有你的堅強,沒有你的剛毅,沒有你的魄力,我不想過一天那樣的生活……

終於到了峰頂。

月華如水,素輝流淌,連千奇百怪的嶙峋山石,都敷上了一層輕霜般,泛著柔和的輝芒。

穿了素白袍衫的柳沁,麵向洱海的方向,倚著山石坐著,隔著清淡的霧氣,他的容顏有幾分飄緲,闔著的雙目將黑黑的睫顯得格外地長,在眼瞼下方投著大片淡青的陰影,斂著說不出的美好風華,卻看不到痛苦的神情。

即便傷病成這樣,柳沁依然好看得動人心魄,連被山風拂動的發絲,都在我心頭繚繞著,癢癢地觸碰著,繾綣著,讓我的心漸漸地溫柔,漸漸地糾結,漸漸地在冷硬中萌出最柔軟的溫柔,緩緩上升,無聲地哽在喉間。

“沁……”我走到他跟前,用力咽下喉間的氣團,喚他的名字。

柳沁的睫毛顫了一顫,睜開了眼。

柔和清淡如月光般的眼,靜靜凝在我身上,然後,那蒼白而虛浮的麵容,浮出同樣清淡的笑:“影,你來了?”

他知道我會來?

他在等我?

我俯下`身,溫柔地說道:“我來了。”

柳沁輕輕一笑,旋即皺眉,長而整齊的眉凝起時,交錯出極痛苦的褶皺。

下一刻,又是“嗤”地一聲,伴隨著柳沁的痛哼發出。

他的右麵胸口,迅速滲出大量的血跡,沾濕了他素白的衣衫。

他的手,顫唞著探向胸口,卻不是捂向右胸,而是左胸。

我忙去幫忙時,已看到他從左胸取出的錦囊,很漂亮的錦囊,紋著吉祥如意的圖案,裝著一隻纏了紅綠絲線的結發蝴蝶。

他將那蝴蝶取了出來,竟然笑了:“影,沒弄髒呢。”

原來,他在意的,隻是我們的那雙結發蝴蝶。

我鼻一酸,卻刻意地板起臉,恨恨罵道:“這個蝴蝶,值什麼?你若要時,等你好了,把我們的頭發全剪下來,編個三五十個。”

柳沁隻是笑著,由我罵著,並不爭辯,蒼白的麵龐,依然如月下靜綻的百合,美麗,雅靜。

我也見慣了那可怕的血洞了,迅速解他衣衫,敷上藥,用衣帶捆起傷口,然後脫了自己的外衣將他裹了,低頭親一親他幹涸的唇,溫柔的眼,將他抱了起來,慢慢向山下行去。

柳沁很安靜,安靜得也如同百合一般,但他的呼吸還算平穩,那樣一下一下,如羽毛般撲在我的肩上,一雙眸子,也是那樣毫無霸氣地柔柔盯著我的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