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郭青子進入郭家別墅,她的身體突然有了幾分顫抖,或許是因為心理所承受的壓力已經到了極點。
郭青子走了幾步,停住腳看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郭銀鈴,她麵露神傷,像是一隻失去了翅膀的鳥兒。
“要不要,等一會?”郭青子努力用溫柔的語氣說著,他雖然心中對郭銀鈴充滿了同情,但是麵對這麼一個局麵,他又知道自己的話語權,到底是多麼多麼的渺小。
郭銀鈴環顧著這偌大的郭家別墅,高貴到那劉家寨裏的人們無法想象,但盡管如此,她卻對於這個地方,著實的喜歡不起來。
她微微搖了搖頭,走過郭青子,就這樣大無畏的走上一層層的台階,來到這一棟別墅的頂樓,盡管三年不歸,她仍然清晰的記得那個房間,因為那是她所以噩夢的源頭。
郭青子隻是傻愣愣的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的軟弱,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的抗爭,看著她就這樣站在門口許久許久,又看著她不顧一切的推門而入。
然後在他能夠目送的地方,一切都停止了,他仍然站在原處,心情久久的不能釋懷,他在想象著,她究竟會在那一間書房麵對什麼,又想象著,她離開了這一間書房需要麵對什麼。
對於大多人來說,這個時代是美好的,但是如果那些美好的東西顛倒過來,又有誰能夠心平氣和的麵對這一切呢?
答案無疑是否定的。
長長的書房走廊,她站在原處,在她對麵的書桌,坐著那個老人,那個站在郭家的至高點,看了一輩子沉浮,閱曆能夠寫成一本波瀾壯闊的老人。
“三年,我等了你整整三年。”郭紅牛用極其平靜的聲音說著,並沒有直接對這個三年前叛逃的孩子勃然大怒,而是以一種和藹無比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等了三年的話,那麼你就不在乎再等三年。”她說著,聲音不大,卻足夠傳遍整一間寂靜的書房。
郭紅牛微微眯起眼睛,細細聽著郭銀鈴這一句,他摘下老花鏡擦了擦,緩緩說道:“三年,難道還不夠?”
“遠遠不夠。”
“還記得你的名字是誰給你取的嗎?你生在這一個郭家,你是一個郭家人。”郭紅牛再次戴上老花鏡,有些潦草的寫著什麼。
“我寧願不要。”她回答的斬釘截鐵,一點也不像是她外表的弱不禁風。
郭紅牛停下了筆,抬起頭看著傷痕累累失去了萬千光彩的她,也許離開了郭家,這曾讓他打心眼裏感到自豪的郭家閨女,不過也隻是一個凡人罷了。
“但偏偏,我就要什麼都給你,這不是要與不要的問題,而是你能不能推開的問題。”郭紅牛瞧著站在原地攥緊拳頭的她,宛如看著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個女人,不得不承認,她很像很像那個人,但想起這個,郭紅牛表情落寞起來。
因為那個人,死了。
這一次,一向是不卑不亢的郭銀鈴沉默了,也許是因為郭紅牛的話碰到了她最軟弱的一部分。
“三年,我多麼希望你能自願踏進這個門,而不是以這一種方式,無論是什麼時候,你如果自願回郭家,肯低下頭落一滴淚說一聲你錯了,即便是整個京城笑話我這個老頭子心慈手軟,我都會不計前嫌的原諒你,我這張老臉又算的了什麼?如果能夠讓你少遭受一點白眼,我都做到了這麼一步,難道所給予你的還不夠?”郭紅牛說著,聲音之中並沒有什麼怒氣,反而帶著一股深深的怨氣。
她顫抖著,那心中所積壓的情緒終於徹底的爆發,淚水就這樣順著她的臉頰落下,無言以對。
郭紅牛端詳著此刻哭成淚人的郭銀鈴,深深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搞砸了一切,造就了這麼一個局麵,所以就別怪我不記人情,要恨就恨我這個老頭子,恨一輩子,反正我也活不了幾年了,但這婚,這一次不管是生是死,都得給我結。”
而回答郭紅牛,唯有她的哽咽聲,但此刻,郭紅卻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為之而動容,因為同樣的錯誤,他不會犯第二次,永遠都不會。
“不是冤家不聚頭,從李家那小兔崽子來找我時,我就知道他打著什麼算盤,你終有一天會感謝我的,因為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更適合你的人,雖然這一切,都被你玩砸了。”郭紅牛感歎著,想著到底是自己苦苦折磨,還是這個江湖苦苦折磨。
郭銀鈴突然步伐輕盈的走向郭紅牛,她靠近這個在整個郭家,乃至整個京城,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老人,臉上卻並沒有任何懼色,在書桌前停住腳,然後說著:“這個世界上,有兩個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