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靈魂,當它崩潰的時候,人就變成了一具空殼。此時的長秋已經變成了一個大木偶,他再也不敢去判斷這塵世的是是非非,因為他知道此刻才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用了二十年都沒逃出那個人設下的溫暖的天羅地網。
在流楫的啟發和梳理下,長秋從討餅見到周棲和林魁開始的往事一幕幕的鋪陳開來。先是長秋和寒竹被周棲和林魁相中帶回陌裔成了師傅獨門劍法的傳人,而幾乎同時蹴雪和流楫也被師傅救養然後寄養在龍爺爺身邊。隨後,寒竹和長秋為了不讓師傅失望,用十幾年的光陰練習苦練【相濡】和【相忘】兩套劍法,而蹴雪和流楫在龍爺爺的山穀裏也開始了習武。接著,在寒竹和長秋長大成人之時,師傅終於將他的血海深仇告知了他們,並讓他們心甘情願的接受代師報仇的命運。既然要報仇就要提高自己的武藝,於是蹴雪和流楫就被接上了菟於山。再然後,由於打脈的蹴雪不會武功,害的誌願幫忙的周棲和林魁丟了性命,而提議讓他們伸手相助的正是寒竹自己。
從此,和幹爹感情身後的寒竹背負起沉重的自責,報仇也從簡單的代師還願變成了替父報仇。與此同時,本來的局外人蹴雪由於打脈奄奄一息,導致視蹴雪如命的黑無常流楫方寸大亂。這時,一向謹慎的師傅卻無意泄露了自己策劃多年的刺殺大計,並且不經意的提起了救命的天吳神果。最後,由於鴻舊衣突然改變行程而一病不起的師傅將一手創立的陌裔交到了重情重義的寒竹手上,而本來隻是他一人的仇恨也和陌裔一起,成了寒竹遺產的一部分。
到此為止,流楫不禁感歎老掌門設計了一盤複仇的棋局,並用二十幾年的時間一步一步有條不紊的的布好每一顆棋子,然後在恰當的時機讓棋子們各司其職,向著既定的勝利浴血拚殺。
然而流楫不知道的是,老掌門的算盤一直打到了他離世之後,即便在他撒手之時,他還記得把他大哥家遺孤的鎖片戴在了長秋和寒竹的脖子上。
感覺就像死過一次的長秋呆呆的低著頭,他幾乎不懷疑關於打脈所要付出一切的代價,比如蹴雪的頹敗、兩位幹爹的犧牲甚至是自己和寒竹不得不失去的東西,師傅根本就是一清二楚!但是,有一件事他卻怎麼也想不通,就是他到底為什麼會設計流楫去告密。
對此,流楫的猜想是,這很有可能是寒竹和長秋在複仇路上的反應讓老掌門感覺僅僅靠恩情和親情並不足以束縛住兩人,讓兩人將報仇的潛能發揮到極致。對於像鴻舊衣這樣的勁敵,即便拚上全力都很難全身而退,那麼被動應戰的話幾乎不可能達到將他手刃的目的。所以老掌門決定利用寒竹和長秋重感情講信義的德行,不惜用一死把這份仇恨從強加變成自主的繼承。人事處理妥當,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切斷每年九月初六這個報仇的目標時機,同時通過將自己塑造為自我犧牲的人物,讓寒竹和長秋自發的將報仇變成日夜思量的生活的一部分。而要當成這種理想狀態,就需要一個導火索,流楫自己便成為了最合適的人選。
長秋了然一笑,原來自己的人生一直是出皮影戲,單單薄薄,從來沒有過未來。
很久很久,長秋和流楫都沒有在說話。他們都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然後從新建立自己被真相打的粉粉碎的信仰。
長秋又咳出了幾口血,卻任由他們弄在自己素白的長衫,想想如今遍體鱗傷像廢人一樣癱在異鄉暖炕上的自己,還有千裏之外惺惺念念等自己回去過大年的寒竹,長秋再也找不到他們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的理由,恩情是有目的的,親情是用來犧牲的,友情是借來背叛的,就連僅剩的愛情也成了奪走對方生命的武器,這個塵世還有什麼可以堅持呢。
流楫剛剛去了廚房,這時端著一壺不知是什麼但味道香濃的東西回到屋裏,看見長秋身上未幹的血跡趕緊放下壺子,取來帕子給長秋擦掉。
長秋撐足一口氣,逼自己弄清所有的疑問,於是他如這幾日一樣壓抑住對流楫的失望,問道:“我還有一事想不明白,既然現在蹴雪兄身體已經好了,你怎麼還會出現在藐雲閣裏。”
流楫把帶血的手帕扔在一邊,給自己倒了杯飲料,氤氳的水汽伴著醇厚的香氣飄散開來:“嗬嗬,周公子,如果你是鴻舊衣會為了一個難以驗證的告密賠上一顆神果天吳嗎?更何況我隻能告訴他陌裔派有兩個少年殺手準備刺殺他卻根本給不出你們這麼做的理由。”
“所以為了增加籌碼,你這個來去如風的黑無常就把自己賣身給了藐雲閣?”
“我不會把自己禁錮在任何一個門派,就算是天下第一門我也不會。當時畢竟有求與人,我隻好答應隻要活著就會聽命於鴻舊衣的差遣,條件是讓我保持自由行走的權利。”
“鴻舊衣根本不相信任何人,他放走你就不怕你一去不回?”
“嗬,他當然不會冒這個險。”流楫留給長秋一個挺拔的側臉,對著門口吹了聲口哨,不一會小白就扇著翅膀飛進屋裏,抓停在流楫的手臂上。
“這種鷹我在藐雲閣見過幾次,是鴻舊衣給你的?”
“正是,可你知道它究竟是做什麼用的嗎?”流楫笑著撥弄小白堅硬的喙,眉目間猶如峨眉金鼎浩渺的煙雲,彌漫的是終年不散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