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想要收複上一代君王在位時西夏劃給大晉的邊陲四鎮。

他於伏月離京,已近半年。

小規模的交戰時有發生,但夏人狡猾,總是一觸即走,邊境便一直膠著著。

冬月時,他收到小姑娘寄來的書信。

她的字是自己手把手教的,她力氣小,寫不出遒勁筆鋒,學他的字有些四不像,但透著乖,認認真真地躍於紙上。

小姑娘告訴他,院中的合歡樹開花了,早日回來賞花吧。

幾乎能想象她坐在窗前一邊看花一邊執筆的畫麵。

季讓眼裏忍不住露出笑意,帳篷突地被掀開,副將腳步匆匆走進來:“將軍,西夏又有異動。”

他麵色一凝,將信收於盒內。

木盒內有一朵幹枯的雪蓮花,是他親自在雪山上摘的,準備帶回家,送給小姑娘做今年的初雪禮物。

木盒合上的時候,他在心底輕聲說:等我回來。

可不曾想,這一次,他沒能再回來。

他雖打了勝仗,軍中卻出了叛徒,將糧草路線透露給西夏,糧草被劫,季讓帶兵去攔,卻不料陳商早已與西夏勾結,暗自埋兵在此。

饒是不敗戰神,也敵不過從山口湧進來的大火。

長箭從兩邊石壁如雨落下,將大晉的將士掩埋。失去最後一抹意識前,已經不能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

他隻是在想,他的小姑娘該怎麼辦啊。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他坐在一架馬車上。

而旁邊,放著他的棺木。

季讓下意識伸手去摸,手指從那具布滿血汙的屍體上穿行而過。

他已經死了。

可他還殘留著一絲魂魄在這世上。

他想,那大概是一抹執念。

死前,還想再見一次他的小姑娘的執念。

這抹執念孤零零盤旋在天地間,無人可知,無人可見,隻為一個人而存在。

而不日之後,他終於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她穿了件大紅色的鬥篷,像皚皚白雪中開出的一朵嫣然桃花,眉眼又麗又豔。他早知道,她穿紅色很好看。

她穿得這樣漂亮,站在門口迎接她的將軍,卻隻等來了一幅棺木,一具屍身。

那一瞬間,小姑娘柔軟的明眸,像鏡麵摔落在地,摔得粉碎,摔進永無出路的黑暗深淵。

他就站在她麵前,低聲喊她的名字:“映映。”

可她再不能聽見。

她撲在那幅棺木上,哭到暈厥。

將軍府喜慶的花燈窗紙都扯了下來,他們本在開開心心等他回來過年。

白幡漫天。

小姑娘跪在他的靈堂前,跪了一天一夜。白日裏還有官員來拜祭,聖上也來了,到了夜晚逐漸冷清下來,老仆們還要準備喪事,靈堂裏便隻剩下她一人。

像個沒有靈魂布滿裂痕的瓷娃娃,一碰就要碎了。

季讓在她身邊蹲下來,心疼得要命,他好想抱抱她,告訴她不要難過,往後看,日子總還是要過的。他相信張伯會把她的將來安排得很好。

可他什麼也做不了,他隻是一抹孤魂,輕輕伸手時,都無法為她拂去眼淚。

季讓低下頭,虛無地吻她額頭。

一陣夜風拂過。

她似乎意有所感,猛地抬起頭來,顫聲喊:“將軍?”

季讓伸手摸她的頭,聲音苦澀:“我在,映映乖,別難過了好不好?”

可她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