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鳥巢”基地。
張帆坐在2號生活艙靠近艙門的椅子上。
兩人長久的沉默。
“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可以壓製住卡捷琳娜了。”張帆首先打破了沉默，“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但我相信你真的有能力可以做到。”
伊萬卡雙手抱著膝蓋坐在床頭，俯首埋在膝蓋中，依舊沉默不說話。
“你就不想了解一下米國現在的情況？”張帆問道。
伊萬卡身體動了一下，但依舊埋著頭，小聲地問：“現在能和那邊直接聯係了？”
“一個月以前，他們在華夏西北的沙漠中建了一座太陽能發電站。到了晚上，電站的光伏電池板會按固定的頻率閃爍，每次閃爍時間間隔10秒鍾。”張帆說道，“摩斯密碼，我這樣說你應該就能理解了吧？”
“噢。”伊萬卡微微地點點頭。
“雖然通訊的效率不高，一問一答之間來回要花二十幾分鍾，但畢竟是能簡單地說上話了。”
“如果你有什麼想問那邊的，我可以代為轉達。”張帆說道，“但是我們現在正在利用這條簡單的通訊線路，將‘鳳凰’備份的文明記憶反哺人類，這是一個緩慢而漫長的傳輸過程，所以留給我利用這條線路私人談話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有了‘鳳凰’的幫助，災後的人類文明會進入一個突飛猛進的階段，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和他們之間就能建立起實際性的聯係。”
“那，米國怎麼樣了？”
“首先要告訴你的是，你已經不再是‘第一千金’了。”
“噢，那挺好的。”伊萬卡抬起頭來，擠出了一個笑，又把頭埋在膝蓋中，“我真的覺得挺好的。”
“米國政府已經被解散，由世界各國組成的聯合政府代管米國國內事務，軍事力量已被解除武裝，警力隊伍數量也受到嚴格限製，現在是維和部隊駐守各州關鍵城市。”
“噢。”伊萬卡低低地應了一聲，並未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我，我……”伊萬卡抬起頭來，這是她今晚第一次主動說話，“我的父親怎麼樣了？”
“他現在也失去了人身自由。”張帆看著伊萬卡，“但是你放心，他並沒有受到任何不公平待遇或虐待。”
“謝謝。”伊萬卡又把頭埋進膝蓋裏。
兩人又是長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你。”伊萬卡低著頭，把自己的雙膝抱得更緊了，“從軌道站上那時就已經開始，我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你。”
“我沒辦法接觸你的目光。隻要看到你，都會讓我時時刻刻羞愧難當。”伊萬卡的頭埋得更低，耳朵變得通紅，“即便隻是讓你看著，我都會覺得你的目光像刀子在刮著我的身體。”
“你並沒有對不起我，你隻是做了對不起全人類的事……”
“那你為什麼不殺了我？”伊萬卡抬起頭來，臉上出奇的平靜，“我犯下了反人類的罪名，連我自己都覺得，你應該殺死我的。”
“我並沒有殺你的權力。”張帆搖搖頭，“即便這裏是火星，我也沒有這個權力。”
“你有！”伊萬卡說道，“不止是火星，甚至在人類心中，你現在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人類並不會因為你殺死一個罪人而責怪你，甚至會感激你！”
“不，你錯了，我是人，不是神，既然是人，就要遵守人類的法律。”張帆說道，“也許有一天，你會被帶到海牙國際法庭，會被處以極刑，但是殺死你的人，肯定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