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目的地,隻是單純地想逃離這裏,去一個誰都不會認識他的地方。然而他剛脫離了剛才的人群,跟一輛馬車錯身而過時,腳步卻又僵住。

他跑得太快,帶起了風。風又吹動了馬車上的窗簾,露出了裏麵坐著的那個姑娘的臉。

她今天簪著一朵米分色的小花,穿著那身最襯她臉蛋的水綠色衣裳,笑得嬌俏可愛。那個坐在馬車前麵的男子時不時就掀開簾子回頭跟她說話,逗得她掩嘴而笑。

林幼禮怔怔地看著他們過去,眼光照射在他身上,曬得他的身體開始有些模糊。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像是一場雨。

前頭離去的男女好似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剛剛路過的那個男人是誰,於是馬車在前方急停。姑娘憂心地拉著男人的胳膊,滿目焦急,男人寬慰地拍著她的手背,然後趕緊快步過來見禮。

不,更準去地說是賠罪。再怎麼說,錢家的二小姐,剛跟將軍府解除婚約。若是林將軍看到她這麼快跟別的男子出行,心裏不痛快,那就不好了。

“你跪下,我就放過你們。”林幼禮冷聲說著,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幹些什麼。

男人躊躇著,餘光不斷瞥著馬車的方向,思慮再三,才終於咬了咬牙,給林幼禮跪了下來,“將軍,還望將軍不要怪罪秋盈。”

秋盈是那個姑娘的名字,林幼禮一直覺得那是個好名字,卻是與他絕無相幹的名字。

日光下,他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卻得不到一絲喜悅或憤恨。遠遠地,他似乎聽見哥哥的聲音。

他焦急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一點兒也不在乎被人看破雙胎真相般地朝他奔來。

可此時的林幼禮還怎麼去麵對林幼書,他恨,他不甘,可雙胎之間那份獨有的心靈感應和那該死的血契告訴他,林幼書是無辜的,他是真心愛護他、對他好的。

所以他該怎麼辦呢?他能怎麼辦呢?!

即使他一怒之下想殺了林幼書,想血洗將軍府,可那該死的血契仍在他體內發揮效用,他什麼都做不了,他隻是他們養的一條忠心的狗啊!

“別碰我!”林幼禮後退一步躲開林幼書伸過來的手,身形即刻潰散,消失不見。

林幼書呆呆地站在原地,臉色蒼白。

一股無形的悲戚與絕望蔓延開來,就如一隻看不見的手,牢牢地扼住了林千風的脖子。而就在這時,一匹快馬從城門而來,八百裏加急的軍報終於送達王城。

“你還要看下去嗎?”商四的聲音在林千風耳邊響起。

林千風深吸一口氣,“你能告訴我,最後發生了什麼嗎?”

商四也沒有隱瞞,“林幼禮上戰場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林幼書自此之後聲名更盛從前,但是他卻隱退了,從此以後再沒有回來過。”

這果然是一個……不怎麼美好的結局,林千風想著。那些所有用平淡口吻講述出來的故事,往往才是最悲傷的。

因為常人的悲苦往往都藏在那些平淡的日子裏。

林千風隻覺得壓在肩頭的那兩塊石頭越來越重,天空漸漸地被灰色的雲霧遮蓋,藍天白雲好像都離他很遠。

這難道真的是上天降給林家的詛咒?可他做錯了什麼嗎?

商四又忽然打斷他的思路,“別那麼悲觀,林幼禮的最後一仗打得很精彩,他值得別人的掌聲和稱讚,而不應該隻獲得一些沒有用的同情。”

林千風頓住,“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商四打了個響指,隨即伸手前指,“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