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糯的童音和幹淨偏冷的少年聲交替響起在林間小路上,微微驅散開薄霧,露出山林的真容。妖氣繚繞卻沒有預想中的陰冷感覺,倒是林間時常有零星的聲音傳出來,讓人不禁好奇是路過的兔子踩斷了樹枝,還是調皮的小妖怪在好奇地張望著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商四和陸知非來得晚,所以在山腳下沒碰到什麼人,不過越往上就越熱鬧。交談聲不時從雲霧中傳來,有人類的話,也有嘰嘰咕咕聽不懂的妖怪語,不多一會兒,陸知非就看到了前麵隱隱綽綽的身影。

有還維持著人形的,也有現出原形千奇百怪的,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往上走著。皮鞋、木屐和光著的毛腳在地上踩出不同的腳步聲,和歡笑聲交織在一起,被山嵐帶遠。

甚至於還有很多平常很少見的沒有實體的精怪,道行夠深,脫離了本體,順著山嵐半飄著往前走。這一類精怪總是長得極為出色,兼具人類的秀美和精怪的神秘,或嫵媚或純淨。

商四的威壓獨一無二,即使刻意收斂,妖怪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到來,然後紛紛停下來跟他問好。陸知非安靜地站在商四身邊,作為一個人類混跡妖怪群中,倒沒掀起多大水花。

一方麵,他在來之前特意叮囑過商四要低調。另一方麵,妖怪們懾於商四的威壓,也不敢多問。

然而還是有那麼一兩個不諳世事的小妖怪,扯著大妖怪的衣角,天真地問:“那是誰啊?仙童嗎?”

仙童?幾個湊得近的妖怪聽到這話,悄咪咪地打量陸知非幾眼——可不是麼,白白淨淨的,眉間一點朱砂,像極了,像極了。

大家紛紛都把目光投到陸知非身上,這讓陸知非始料未及。而太白太黑完全沒有理解到他低調的內心,高興地探出頭來,握著小拳頭驕傲地附和:“是呀是呀,是仙童呀!”

“陸陸是仙童呀!可好看了!”

“哇——”剛剛問出這話的小妖怪看著陸知非的眼睛不由放光,真的是仙童呢。其他人也紛紛附和起來,尤其是當中一個西裝革履手裏還提著賀禮的男人,那叫一個舌綻蓮花。其他人還沒說幾句話,他就不著痕跡地把陸知非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了。

簡而言之,也隻有如此出塵絕豔之人物,才配站在四爺的身邊啊。

陸知非摸了摸鼻子,趕緊蹭掉點雞皮疙瘩。餘光瞥見商四,看他好像不太放在心上的樣子,但那勾起的嘴角表示他一定很受用。

陸知非默默地往邊上站了點,然而他的腳剛一動,就碰到了什麼東西。他連忙低頭看,就見一隻穿著紅色對襟喜袍,頭戴黑色小帽的小妖怪,手裏提著銅鑼看著他。頭一晃,帽子上垂下來的兩根流蘇就也跟著晃。

這是……鬆鼠?

“讓一讓、讓一讓嘞,新娘子要來了!”鬆鼠敲一敲銅鑼,一口普通話帶著奇怪的口音。

哦,陸知非忽然想起來,這次結婚的是一對還沒化形的鬆鼠妖。他隨即往邊上讓了讓,鬆鼠瞥了他一眼,正想說這裏怎麼會有人類出沒,但商四一個眼神掃過來,他不可控製地哆嗦一下,隨即就敲著鑼跑開了。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大家讓一讓嘞!”

喜悅的氣氛在山道上蔓延開來,妖怪們都紛紛探出頭去看新娘子,這一點倒跟人類沒有什麼區別。有隻蛇妖被擠到了林子裏,怎麼都擠不出來,一氣之下忽然把脖子伸長,繞過頭頂的樹杈、穿過枝葉,蕩到了路邊。

一個妖怪正站在那邊伸長了脖子看呢,忽然發現自己頭頂多了個頭,嚇得一下跳到了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