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17(1 / 3)

chapter 15

晚會上, 阮念初的節目被排在倒數第四個,她換好禮服濃妝豔抹, 坐在後台等。身旁吵吵鬧鬧, 退場回來的舞蹈演員們很興奮, 圍在一起自拍。

偶爾有幾個相熟的, 把她也拉入鏡頭。

她聽著哢擦哢擦的快門聲音,嘟嘴,瞪眼, 比剪刀手。拍完以後, 同事把那些照片用微信傳給了她。

阮念初看了眼手機。裏麵的女孩個個青春靚麗, 她那張臉, 嬌嬈嫵媚, 夾在一堆美女中間也依舊出挑。

她長得很漂亮,這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她有點疑惑, 不明白厲騰是如何做到對她毫無印象。她唏噓他記性真差。

這時催場的來了,在化妝間門口大聲叫嚷:“獨唱節目的演員!獨唱節目的演員在不在?”

“在。”

“馬上到你了,快快!”催場人員趕鴨子似的把阮念初趕去會場, 她隻好小跑。晚上黑燈瞎火, 細高跟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噠噠作響, 上台階的時候,她忽然一崴。

腳踝很疼。阮念初皺眉悶哼,倒吸了一口涼氣。

催場的那個人眉頭皺得比她還緊, “你怎麼了?”

阮念初額角冷汗涔涔, 閉眼緩了會兒, 等那陣疼痛稍有減輕才搖頭,說:“崴了一下,沒事。”然後忍著疼走到舞台後側,準備上台。

那個人有點不放心,跑過來小聲問:“真的沒事吧?”

她擺手,從工作人員手裏把話筒接過來,扯扯唇,調整好麵部的笑容。催場人員於是離去。

現在是主持人報幕環節,李小妍甜美的嗓音響徹整個會場,說:“接下來,由雲城軍區演出團的歌唱演員為我們帶來祖國之聲係列,《秋——帕米爾我的家鄉多麼美》。有請阮念初!”

女主持的發音很清晰,台下很安靜。在場所有人都聽見了她的名字。

她走上舞台,底下掌聲雷鳴。

阮念初朝觀眾席微笑。那兒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音樂響起了,她忍著疼開口,清亮的女高音,第一個音符就驚豔全場。聚光燈的光線亮得晃眼,所有人都看見,年輕的歌唱演員麵帶笑容,蒼白的臉色和細密的冷汗格外清晰。

總導演總算對她露出了笑容。

大氣磅礴的一首歌,節奏獨特,表達了塔吉克等少數民族對家鄉的讚美和對邊防戰士的熱情。宜情宜景。

最後一個轉音,她曲調流暢一氣嗬成,音準,節奏,處理得無不完美。

會場裏再次響起掌聲。歌唱演員在眾人的目送下,落落大方地退場。可一離開觀眾視線,她臉上的笑容就繃不住了,身邊剛好有根柱子,她伸手扶住。

阮念初覺得,那些帶傷演出帶病登台的演員,實在不是一般的偉大。她頭回在自己身上挖掘出了紅軍不怕遠征難的革.命精神。

晚會的最後一個環節,是全體演職人員和到場的大領導們在舞台上合影。阮念初的站位早已排好,不去不行,所以節目結束後,她隻能一瘸一拐回後台等待。

她小心翼翼脫掉高跟鞋。嘖。隻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忍直視。

崴得不輕,又沒及時處理,此時已有些紅腫。

阮念初試著動了下。萬幸,沒傷到筋骨。旁邊一個路過的舞蹈演員看見她的腳,誇張地吸了一口涼氣,驚訝道:“哎喲,你這腳怎麼成這樣了?和導演說一聲先回去休息吧。”

阮念初笑了笑,多謝她的關心。總導演如果好說話,那就不是總導演了,而且今晚這場合,滿天神佛齊聚,哪有她說話的地方。

小人物注定為大人物做出犧牲,這是自然規律,她早想通了。

沒過多久,催場的人就來了。

各個節目的演員按排好的順序排好隊,一個站阮念初左邊的女孩兒見她行動不便,好心扶著她往前走。

在《難忘今宵》的音樂聲中,舞台兩側噴出煙花,大家各就各位,阮念初咬咬唇,跛到了男主持的旁邊,站定。

大領導們陸續走上舞台。出於慣例,每個路過的演員,領導們都麵含微笑地握手,“晚會很精彩。”“辛苦了。”

耀眼的舞台燈光下,阮念初一眼就看見了厲騰。

她在這短短一瞬生出了些思考。

當年在柬埔寨,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對他的印象都是“一個心狠手辣麵目可憎的壞蛋”。現在看來,這個印象的確不準確。他那長相那氣質,萬裏挑一,怎麼也沒法和“麵目可憎”聯係在一起。

阮念初忽然想笑。她在該花癡的年紀心如止水,在該心如止水的年紀發起了花癡。可見她其實很饑渴。

厲騰臉上表情很淡,和數位演員依次握手之後,他走到阮念初麵前,伸出手。

她看著那五根修長有力的手指,莫名冒出個念頭來——主持人剛才報過了她的名字,不知他聽過以後,有沒有把她記起來。

短短零點幾秒,她雙手握住了厲騰的手。觸感硬而糙。

他勾了下唇,淡笑極其公式化,“辛苦了。”

看來這位首長的記性是真的差。阮念初微鞠躬,綻開一個燦爛微笑,“您別這麼說,應該的。”

厲騰的視線淡淡收了回去。阮念初知道他要繼續跟下一個演員握手,很自覺地往後退半步。

不料,這一退踩到了後麵人的裙子。那人皺眉,“你幹什麼呀?”邊說邊試著推了她一下。她腳踝本就有傷,推搡之下站立不穩,猛往前踉蹌。

阮念初心頭一沉。她本想借力,想起麵前站的是誰後又作罷,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手臂驟緊,她在摔倒前被人穩穩扶住。

距離瞬間拉近,那人的氣息兜頭蓋臉罩上來。強烈的,陌生的,又有點久違的熟悉。

阮念初著實是無語。她怎麼也沒想到,和故人的久別重逢,會演變成如此尷尬丟臉的一幕。

她幹笑了下,很快,不露痕跡掙開厲騰的手,“……謝謝。”

厲騰沒接她的話,視線往下掃過她別扭的站姿,皺了下眉,“能站穩?”

她點頭。

他目光落在她裙擺上。禮服很長,裙擺蓬鬆寬大,隻露出一邊光裸的足踝。細細的,白玉一樣。另一邊看不見。他淡聲問:“你的腿怎麼了。”

阮念初道:“沒什麼事。”

她說完,明顯感覺到厲騰看了她一眼。目光銳利逼人猶似當年,她微皺眉,心口突的一緊。好在下一瞬,他便轉身走了。

阮念初沒由來地鬆了口氣,眸光微轉,看見幾步遠的位置,厲騰在和李小妍握手,女主持僵笑了一整晚的臉在此刻終於解放,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

書上說,愛情美滿的女人笑容會發光。

他們感情肯定很好。

*

晚會很成功,大領導們都給了很高的評價。結束之後,總導演心裏的一塊巨石總算落地,叫上文工團和演出團的主要領導開慶功宴。

團長在化妝間裏找到阮念初,欣慰笑道:“念初啊,好樣兒的。今天歌唱得真不錯,好幾個大領導都點名表揚你。”

她忙著卸妝,聞言嗬嗬幹笑兩聲,回得狗腿又敷衍:“主要是團長指導有方。”

團長心情相當好,又說:“一會兒沒事兒吧?走走走,跟咱們一起去吃飯。”

阮念初委婉地拒絕了,“謝謝團長。我就不去了,我媽最近身體不太舒服,我得早點兒回去。”那種聚會她向來不參與。一個原因是她酒量不好,另一個原因是她演技不好。

團長皺眉,四下看了眼,朝她湊近幾分,聲音壓得低低的,“你這姑娘怎麼不開竅。今天那麼多領導都在,你留了好印象,再跟著吃飯露個臉,那以後‘辦事兒’不都方便多了麼?”

團長是好心,在為她將來轉正的事出謀劃策,畢竟每個簽約演員的目標都是轉正拿到軍籍。隻可惜,阮念初是個中奇葩。

她抱歉地笑笑,還是那句話,“團長,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媽身體真不舒服,我也真的要早點回家。”

團長見她油鹽不進,隻能無奈地搖著頭離去。

八點鍾開始的晚會,十點半才結束。換衣服,卸妝,洗臉,等阮念初離開藝術宮的時候,外麵的老街已經空無一人。

兩旁路燈投下金黃色的光。她背著包,緩慢走在老街街沿上,準備到大路上攔出租。夜風微涼,光把她的影子拉成長長的一條。

這時,背後忽然傳來汽車引擎聲。

阮念初下意識地回了下頭。是一輛黑色吉普,車型高而大,在並不寬敞的街道上顯得尤為紮眼。她看了眼藝術宮停車場的方向,很快收回視線。

黑色吉普由遠及近,然後,停在了她旁邊。

阮念初心生狐疑。那一刻,她腦子裏莫名閃現出諸如“年輕女性深夜失蹤被拋屍”的新聞。她扭頭,駕駛室的車窗剛好落下。

開車的人是厲騰。

她瞬間愕然。

那人瞥她一眼,“阮念初,”

阮念初眸光突的一跳。緊接著就聽見他冷淡地繼續,“你是叫這個名字吧。”

“……對。”她點點頭,“我是阮念初。首長找我有什麼事麼?”

這時後座響起李小妍的聲音,她笑盈盈地說:“哦,是這樣的,我剛才在化妝間裏撿到了你的工作證。真巧啊,在這兒又遇上你了。給!”說著,她把一個掛著繩的工作牌遞出了車窗。

阮念初接過來一看,還真是她的,連忙向二人道謝。

李小妍擺手,“舉手之勞而已。”左右看看,“欸,你一會兒怎麼回家?”

阮念初說:“打車。”

李小妍皺眉,“這麼晚了,你一女孩兒一個人打車很危險的。來,上車,你家住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麻煩你們了。”阮念初笑著拒絕,“你們快回去吧,謝謝。”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嗯。”兩人又寒暄幾句,隨後黑色吉普便筆直向前沒入夜色。

車上,活潑的李小妍說說這,聊聊那,試圖找到能產生共鳴的話題。厲騰話不多,偶爾答話,也隻是冷淡地敷衍。

她忽然感歎:“你這視力也太好了,那麼黑燈瞎火都能把阮念初認出來。得虧有你在,不然我還得另找時間還她工作證。”頓了下,又有點狐疑,“不過,你就隻在今天見過她兩次,居然印象這麼深刻?”

厲騰沒答話。他麵色依舊冷淡,隻是微垂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忽然回想起什麼,道:“她腿好像受傷了。”

李小妍沒聽清,“你說什麼?”

厲騰擰眉,沉著臉沒有答話,緊接著一打方向盤,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