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會兒阿新,突的,阮念初想到什麼,不禁好奇,“對了。你的英語是誰教你的?比起之前,你的口語似乎進步了很多。”在這個貧窮的國度,普通村落裏的孩子都無法得到正常教育,更別提,成長在這種環境下的了。
聞言,小少年忽然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勾勾手指。
阮念初朝他靠過去。
少年壓低聲:“it’s lee.”
厲騰?
阮念初詫異,“lee?he can speak english?”她一直以為,他隻是個沒什麼文化的野蠻人,會說高棉語和中文,可能也僅僅因為他是中柬混血。
托裏重重點頭,滿臉崇拜地用英語說:“厲哥英語很好。他是一個非常非常了不起,也非常非常好的人。”
“是麼。”阮念初不鹹不淡地應了句。
小托裏很認真,“當然。厲哥還告訴我,你一個人很可憐,讓我多來找你說說話呢。”
“……”她怔了怔,剛要開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人聲,都說的高棉語。
先是一個男人的,情緒激動,像在高聲大罵。
再然後的聲音屬於一個老婦人,沙啞的,驚恐而膽怯……阮念初聽出是阿新婆婆。她心頭一沉,咬咬牙,起身飛快衝出了屋子。
幾分鍾以後,她在兩個竹木屋間的夾縫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盤起的發散下幾綹,有些狼狽地倒在地上,一個方臉壯漢正提著她的領子破口大罵。兩人身前,站著個高大男人,他嘴裏咬著一根劣質香煙,眉微擰,滿臉不耐煩。
是厲騰。
她步子頓住,退到一堵木牆背後。
壯漢罵罵咧咧:“厲哥,您不是說這幾天特殊時期,什麼東西都不許進不許出麼?這老東西剛才洗衣服,故意讓這件順著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舊的紗籠裙遞給厲騰,說:“我一下就給撈起來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個勁地抹眼淚,“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頭,年紀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時候總免不了會弄丟幾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給老子閉嘴。”
厲騰低斥,眯著眼睛端詳那紗籠一眼,然後彎下腰,遞還給阿新,“拿好。別又弄丟了。”
阿新接過衣服連聲道謝,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閃。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阿新婆婆起身離去時,似乎看了眼厲騰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離去後,方臉漢子撓頭,看向厲騰,“厲哥,就這麼讓她走了?”
厲騰斜眼瞟他,“不然你還想幹什麼。”
壯漢聽出他語氣不善,訕笑了下,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厲騰咬著煙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轉身離開。
這晚的第一個小插曲,就那麼過去了。而第二個小插曲,發生在半夜時分。
阮念初猛然從夢中驚醒。
槍聲,近在咫尺的槍聲,將叢林森寒荒涼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愣神幾秒,飛快下床跑到窗邊。推開窗戶往外看,整個營寨風平浪靜,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個黑影背對她所處的位置,扣動扳機,子彈陷進靶子裏,聲響震耳欲聾。
一群暴徒們都在被窩裏抱怨,“媽的。厲哥多久沒大半夜練槍了?幹嘛呢。”
上鋪的接話安慰,“明兒頭回見大老板,可能緊張吧。”
有人低咒:“這鬼日子。”
……
阮念初安靜地站在窗邊,耳畔,槍響突兀,斷斷續續,隨著微冷的夜風散落到未知的遠處。
*
下半夜的時候,厲騰回了房間。
進門就看見阮念初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他關上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掃她一眼,痞裏痞氣地揶揄,“睡不著?要不聊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