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的人早已經走光散盡。
璟歡爬上樓去了,璟珩也扶著自己的妻子離開,管家被他遣去泡茶了,工作人員沒有人敢來***擾。
他上去扶她。
她靠著他,暈暈乎乎的跟著他的節奏一起往外去,坐到了那架歡歡最愛坐的秋千上。
其實,那也她喜歡的地兒。
以前,閑來沒事,她愛坐在上頭蕩啊蕩,而璟珩會在邊上幫著推啊推……
等有了歡歡後,常常是她和歡歡坐在上麵,璟珩被奴役——他的兒子,現在可以駕馭任何人,卻獨獨願意被這兩個女人欺負……
嗯,或者說,那不是欺負,那是愛的表現。
蕭至東把她扶上了秋千。
“我讓人給備了一些解酒茶水,阿媛,喝點吧……”
管家送上了茶水,蕭至東親自送到靳媛麵前。
靳媛覺得暈暈的,轉頭看,有點身不知在何處的感覺,男人的臉孔,在眼前無限放大,溫溫的,不古板,也不冷淡。
哦,原來不是歡歡,是蕭至東。
她莫名皺了一下眉心。
一隻杯子擱到了秋千座上,有點眼熟。
好像還是以前她在時,買的那一套精致茶具,是她喜歡的花紋。
她和他少有共同的嗜好,而喝茶是唯一的偏好。
不過,她是享受派的,喜歡選好的茶具,好的茶葉,好的環境茗茶;而他呢,隻講究茶葉的好壞,其他都不怎麼在乎。
“還在用這套茶具?”
有三十年了吧!
“嗯,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二份生日禮物。也是我最喜歡的一份禮物。”
他低低回答。
“哈!”
靳媛古怪的笑了笑,對著滿天的星空,長長的歎著,咕噥著:
“最喜歡?
“你也有最喜歡的嗎?
“但凡我買的東西,有幾樣你是看得上眼的?
“別人都說我挑剔,我覺得不對,最挑剔的從來是你。
“無論我怎麼討好你,都沒什麼用。沒有一件東西,能招你喜歡。
“現在,你居然說,這是你最喜歡的。”
蕭至東沉默,忽然記起,這個女人跟了自己十八年,他好像從來沒有表達過他的喜好。
那些年,他們聚少離多,一直一直蹉跎歲月,一直沒有讓兩顆心靠近。
她曾說過,是他心上的城牆造得太厚,厚到讓他失去了感知的能力,而隻能一直一直生活在他自己的圍城裏。
等到她累了,他想破牆而出,和她的世界聯成一個整體。
可命運沒給他這個機會。
“對,這是我最喜歡的。一直想對你說,卻一直沒機會說給你聽……”
他睇著三十年後依舊美麗的女人,輕輕的說:
“你送我的東西,我都喜歡。”
“別說好聽的哄人高興了……我有自知之明的……”
明亮的燈光下,她的臉孔,既沒皺紋,也沒色斑……閉眼的她,彎唇嘲弄的她,是迷人的,卻沒信他說的話,自損了一句,轉而又道:
“蕭至東,你從來沒給我推過秋千……”
這話題跳躍的幅度,大得也太離譜了一點。
不過,說的是事實。
“你想我現在給你推麼?”
“嗯!”
靳媛點了一下頭。
“好!我給你推。”
他把那杯茶給移到了附近一處石凳上,輕輕的給推了起來。
她呢,就那樣靠著。
風兒清清月兒明,皎皎銀輝照佳人。
意境美的不可思議。
而他偷看著。
以前可以正大光明看的時候,他在忙著亂七八糟的事;後來呢,再也不能靠近,她成了別人的妻,他的妻,他隻能在記憶裏尋覓。
等到失去,才知道擁有的可貴。
這代價,也太慘烈了一些。
“對不起,阿媛。”
她好似睡了過去,他停了下來,坐到了邊上。
失去她之後,他常獨自秋千,想象她還在身邊。
“這才是我最想對你說的……”
他伸出了手,緩緩的觸到了她的發際,輕輕的撫了一下:
“是我不夠好好珍惜你,是我毀了這個家,是我愧對你……”
低低的輕訴,撕裂著心髒。
人生的遺憾,是他親手創造的。
對此結果,他除了歎息,還是沉沉的歎息。
而此刻,很想再抱抱她的這個渴求占領了他的想法。
忍了又忍,最終,他還是將她摟進了懷去,鼻子卻在發酸。
這偷來的一抱啊,已然成了他這幾年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