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有人帶我去了女衛營。再見將軍那時,他剛從塞北回來,大勝碎葉國,銀鞍白馬,意氣風發。他見了我,道:‘小丫頭,這下滿意了吧?’我道:‘女衛營雖好,仍是隻呆在洛陽,我要去沙場!’他問:‘你不怕出生入死?’我反問:‘難道你怕嗎?你若不怕,那我也不會怕!’將軍又笑,摸了摸我的頭發。我想再多同他說些話,可有人來通報陛下傳他,將軍便急匆匆地走了。”
說到此處,徐辛神情有些恍惚,倏地停頓了。
賀蘭明月不禁追問:“那後來呢?”
“後來麼?他開始教我兵法和騎術,叫我無論怎樣堅持自己,勿管他人閑話。雖然在一起的時間短極了,可若沒有他當年的開導,我定然入不得女衛營習武,更不可能成為大寧開年以來第一個女帥。”
賀蘭明月知道她或許與西軍有所關聯,這時聽說竟有這樣的往事,愕然之餘又對記憶中的父親十分敬佩。
徐辛悵惘道:“沒有賀蘭將軍,就沒有今日的並州軍督。”
賀蘭道:“將軍聽見當初事變定然心痛無比……”
她替賀蘭明月掖緊了被角:“是啊。那時……他方才在南楚打了勝仗,誰也沒料到竟會……仔細想想那日場景,我還在宮內呢,陛下召見豫王,過後就傳來將軍身死獄中,我大受打擊,自行從女衛營請命前往並州……”
“父親如果能知道將軍今日成就,會欣慰的。”
徐辛釋然笑了:“我一直想能與他並肩作戰,可惜時間不等人。”她替賀蘭明月倒了杯茶,“遺憾是從前不曾見過你,一度以為他滿門沒有活口。多方打聽後偶然得知消息,你被豫王秘密保護起來了。”
賀蘭明月喉頭一哽:“不是保護。”
“他對你當然另有所圖,但現在滿盤計劃幾乎全落空了。”徐辛話裏有話,“明月,你最好離開京城,別被從前牽絆住。那些大人物,現在的你一個也惹不起。”
“我知道,可……”
豫王難道有什麼計策?
徐辛看出他所想:“他原先想用你牽製高景,如今被陛下搶先一步除掉了這層禁錮。他們兄弟二人鬥法多年了,你隻是個犧牲品。”
此前所想,徐辛定然為某一方效命,賀蘭明月問道:“將軍也在局中嗎?”
她撫摸過賀蘭的頭發,輕聲道:“我麼?我隻堅持自己的對錯……至少,在那道旨意查清之前,我不會有事的。”
賀蘭明月不語,徐辛又道:“你傷得太重,先不要思慮太多了。這些日子你可慢慢地想,到底該想去哪兒,想走哪一條路。等你好了親自來尋我吧,屆時咱們從長計議。”
“咱們?”
“明月啊,從前踽踽獨行,三番兩次險些送命,以後不會了。”徐辛站起身,重新披上了那件暗色的外衫,“有徐姨在,你就不再是一個人活著。”
言罷,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賀蘭明月躺在榻上,用力地盯著房梁。這些日子許是因為病痛,又或者難得想清楚一些事,他常常陷入無端的傷感。
今日和徐辛一談,雖然鼻酸眼熱,賀蘭明月卻前所未有地明朗起來。
門外閃進謝碧,詫異道:“哎,走了?”
賀蘭明月聽他這千回百轉的語氣就煩,沒好氣道:“走了。”
謝碧道:“我以為將軍會多呆些時候呢!你們二人差點就見不到麵了,居然也沒互訴衷腸?說得忒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