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段(1 / 3)

一刻,在昏暗的囚室外,高泓突然有了山窮水盡之意。

否則怎會所有人要麼背棄了他,要麼一開始就從未真心待過他?

高泓笑了笑:“好啊,好啊……朕的母族,兄弟,奴仆……好啊,你們都是人,朕就不是人嗎?!陸怡朕不如告訴你,高潛時日無多,朕今日去看他時已經神誌不清,開始說瘋話了。你以為他能活多久?”

陸怡不語,神情極為漠然可被鎖住的手掌不自覺地握緊。

高泓道:“他與朕算是爭鬥一生,這會兒不知道瘋了還是傻了,居然主動提到你。他說你畢竟沒犯過大錯,要朕念在過往放你一馬,朕沒同意,可他又說……陸怡,你與他心有靈犀,猜猜他說了什麼?”

陸怡潤了下幹裂的嘴唇沒吭聲。

“他說,‘那是你的統領,既然已經不信,那就把他殺了,否則你日後大禍臨頭還不知道自己怎麼死的’——你覺得朕能聽他的嗎?”

陸怡微弱地笑了:“主人……不如聽聽他的。”

高泓站起身以靴尖抬起了陸怡的臉,極盡羞辱的姿勢逼迫他自下而上地望向自己:“聽他?朕……偏不讓他如意,朕要好好折磨你們!”

陸怡眼神裏幾乎滴出血來。

找到讓陸怡這般冷淡之人情緒起伏的方式,高泓對他的表情滿意極了:“陸怡,朕不會殺你,也不會對你用刑。但高潛不同,他是朕的眼中釘,和朕作對作了大半輩子!朕要讓你看著他一步、一步地如何去死!”

言罷,高泓心下快慰,用力將他踹倒在地後拂袖而去。

兩個獄卒連忙扶起陸怡關進囚室,高泓離開大門轟然關閉,他跪倒在地,漸漸地閉上眼。分明該心冷的,陸怡卻沒有半點手足無措,更不悲哀。

因為高潛還是算到了這一步。

千裏之外,禍根已經開始發芽了。

平城。

驚蟄已近,清明不遠。晨起,元瑛盥洗時鼻腔一熱,移開帕子時上頭的血痕尤為明顯,看得他眼皮一跳。

算來這是元瑛在平城的第六個年頭了,按理說早該習慣此地比洛陽更加幹燥的氣候,舊都繁華雖遠,安寧更甚洛城,元瑛也沒什麼理由起了心火。

他換了衣裳走出門,高樂君撐著已有身孕的肚子站在廊下,元瑛一見連忙加快腳步:“公主不在屋裏歇著,出來做什麼?”

高樂君睨他一眼,前些年的跋扈囂張猶在:“怎麼,是怕我身子金貴受了風寒你心疼,還是怕我仍心懷恨意要趁機弄死你元家子孫?”

元瑛聽得多了,對她話語中夾槍帶棒便當做耳旁風,攜了高樂君一隻手扶著她下台階後一直行到池塘邊。碧色活水,錦鯉爭奪魚食,隱隱有頭破血流之勢。

高樂君看得愉快,收了手作勢拍元瑛一下:“你這悶葫蘆,也就我受得了!”

“是,公主大度忍得臣這許多年。”元瑛笑道,“在府中走走便是了,公主也知現在情況特殊,臣怕四處亂走遇到危險。”

高樂君麵色稍霽:“無妨。早晨你的驛官來報,他們在臨水靠岸了。”

元瑛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她話語中意。

高樂君繼續道:“算算時辰,黃昏能入城。你去準備吧,別讓高景看了平城的笑話!”

言罷她不看元瑛,喚來侍女扶著款步往花園去了。元瑛立在原處,一顆心髒後知後覺地狂跳,甚至以為過往都是自己的一場夢。

一年前都城來報,廢帝被囚致死,彼時天下都在指責高泓不念兄弟人倫手刃親族,太師元歎因言獲罪,首當其中,被高泓殺雞儆猴至今仍囚在洛陽。

元氏家丁秘密帶出太師書信,要元瑛此生不再入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