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入得這茶樓,本就尚算手頭闊綽的郎君這下再不猶豫,揮金如土,隻為博得佳人一笑。
等釉梅提著那籃子走過大半個茶樓,香囊幾乎便賣得一幹二淨了。
可她轉到最前頭不經意一看,卻一下呆住。
崔珩晏和阿笙可能是全樓來看戲中,賞得最認真的人了。
因為這寫故事的人,要將公主抹黑成極度荒唐之人,便把駙馬寫得那叫個俊美無儔,帥得天上有地下無。
沒想到,這一下子簡直是恰好搔到了阿笙的癢處,她直接將這譏嘲性質的傳記,當成話本子閱讀,還經常在崔珩晏麵前念叨。
崔珩晏聽她念得多,這才起了這座戲樓。
這般的雕梁畫棟,鴻圖華構,也不過是為阿笙展顏一笑罷。
若說阿笙是沉迷於故事裏,俊秀駙馬的美色,崔珩晏便是全身心沉迷劇情,甚至還跟著那曲調的節奏打著節拍。
釉梅怔怔地看著他們想:這戲台上的金聲玉振,有哪裏比得過這一對玉人來的吸引人呢?
倒是阿笙先注意到,這個提著籃子愣住的姑娘,她招了招手笑道:“剛才還是個口齒伶俐的小丫頭,這下怎麼成鋸嘴葫蘆,不吭聲了?”
釉梅目露驚豔之色,但眼神幹淨。
她不好意思地大致解釋一下香囊的事,又從籃子底部揭開一層白布:“這是今兒個才抽莖的金光菊,按理說還有個把月才能開,沒想到今天一看竟開花了,我本想自家賞玩,也不必製成什麼織物。現下看來,不若送給女郎吧。”
不待阿笙推拒著去拿錢袋,釉梅已經擺擺手笑著道:“今日我運勢好得很,早上提的一籃子香囊,不到兩刻鍾功夫,就被個貴人包圓了,還遇到個傻子。”
釉梅想到早晨在巷子裏等候不知多久,就為了贈她含梅花香囊,還偽裝不在意的靦腆鮑二少爺,也羞紅了臉。
但她還是落落大方地衝著他們笑:“這以香囊代賞錢的辦法,也是城北那行商的許大公子教給我的。今日遇到這許多好心人,女郎也別折煞我給錢了,便留個名字,也讓這戲沾沾光吧。”
阿笙沉吟半晌,輕嗅懷中花,輕掃了一下還沉迷於戲劇的公子璜。
那重蕊花瓣是金燦燦的琥珀色,花心卻是赤墨的黑。
阿笙將那金光菊擲到崔珩晏身上,輕聲笑開:“那便留名美人吧。”
崔珩晏滿目迷茫地將花抱了個滿懷:“阿笙,這是什麼?”
這才當真是,人比花嬌的美人。
即使當時不知道,謝幕後那扮演駙馬的伶人開始唱名。
“紅袖,銅錢五貫。”
“漣漪,白銀十兩。”
“雲錦,黃金半兩。”
……
崔珩晏見阿笙看得專注,憤憤道:“戲都演完了,你還看他作甚,莫不是阿笙覺得他比我還好看?”
這倒不是。
雖則演的是風采高雅的駙馬,但那伶人實則五官堅毅,倒是比飾武將的還健碩魁梧。
不然,阿笙也不至於還能分神聽到,那釉梅在後麵輕聲賣香囊了。
再說,單論容貌,誰又比得上顏如冠玉的公子璜呢?
阿笙隻含糊地“噯”一聲,還定定地聽那駙馬報名。
崔珩晏氣得五佛升天,正待繼續指控阿笙沒良心,便發現那正報名的伶人停頓一下。
伶人麵露古怪,還是高聲叫道:“美人,無價。”
眾人嘩然,不知是誰竟如此恬不知恥,敢自稱美人,還覥顏標榜自己無價!
喧鬧聲中,阿笙可算轉過頭來,目光流轉。
她眉眼都笑彎,真真比個浪蕩公子哥還輕佻:“無價之寶,美人你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