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之地。

因著今天是寒食節,姐兒們也避著風頭,秦樓楚館都闔上大門,可依舊有三三兩兩的小郎不甘心,偏要來碰碰運氣。

少女神色空濛,雲煙霧罩攏起來的,便是春日的千堆雪。

越是幹淨,越是引人遐想。

有人麵嫩,不知道這裏頭的行情,以為走在巷子上的皆是待客的,便湊過來小聲問價:“是個雛?”

阿笙皺起眉頭,覺得今天為剩不多的好心情都被攪了個稀糟,她輕輕蹙起眉頭:“郎君自重,今日可是寒食節。”

最是端嚴肅穆的節日裏,還是青天白日,便要明知故犯、自投羅網。

看他穿著打扮,還是個富家子弟,倘若上奏禦史,怕是夠他好好喝一壺的。

那人臉一下漲個通紅,覺得哪怕她隻是一個皺眉,自己都罪孽深重。

他還沒來得及致歉,一道男聲插了進來,問他:“這是怎的了?”

這少郎才似找到主心骨,惶急喚道:“誌博兄,快幫我和這位姑娘解釋一下,我認錯了。”

這從天而降的,正是那城北富商家,要做下一任家主的許家大公子。

許誌博頭痛得很,他為了和世家做筆交易,卑躬屈膝暫且不論,還要在這寒食節上,陪這無理取鬧的範家郎君出來閑逛。

當真是煩不勝煩。

離遠一看這情形,許誌博就知道這範家小郎是惹了禍,誤把不小心路過的姑娘,當做了樓裏頭的娼妓。

許誌博來不及打量,先是深深一鞠躬,為捅婁子的範小郎收拾爛攤子:“他年紀小,不小心認錯了人。我替他道歉,還請姑娘寬宏大量、原諒則個。”

年紀小,就可以隨意做錯事了嗎?

不過阿笙不欲爭這口舌之辯,也知道世俗意義上,女人家天生在此道上就不占理,便匆匆一點頭,將帷帽重新戴好,欲轉身離開。

卻不想許誌博剛一抬頭,就失聲叫道:“是你!”

清溋秀澈的女孩姣美羸弱,正和當初在戲樓外的驚鴻一瞥重疊起來,是他念念不忘的疏霜麗色。

發現少女驚疑的表情,他自知失言,慌忙補充:“是我們太失禮了,若是可以,姑娘可願告知姓名,以便來日登門致歉?”

一旁的範小郎剛才還乖乖待著,聽到這話待不住了,扯著他道:“別啊,我父親知道了,會對我動家法的。”

範小郎的父親,便是城東那惡貫滿盈的色胚範邨。

可這老鰥夫很有趣,他自己聲色犬馬、無所事事,卻嚴格地教導著自己唯一的小兒,逼他寫字讀書,不讓他出絲毫的差錯,勵誌將其培養成第二位公子璜。

但是顯然,不知道哪裏出了錯,這位範小郎君還是尋到機會,威逼利誘著有求於範家的許誌博,出來尋花問柳了。

阿笙見此,盈盈行了個禮,“婢名恐汙了郎君耳。”

被拽住的許誌博一怔,倒是沒想到,如此妍麗清婉的姑娘,原來隻是個婢女。

忽然,另一道嘶啞的女聲叫:“阿笙。”

阿笙雖不知道這是誰,可是能離開這裏當真是再好不過,當即匆匆做別,三兩步衝著聲音的來源處趕過去了。

許誌博還欲追,便被慌張的範小郎君緊緊扯住,再動彈不得。

隻是一愣神的功夫,少女又消失在眼前,仿佛花朝之日光景重現。

許誌博失落之餘,又忍不住念剛才那人呼出的名字。

阿盛嗎?蓬門小戶確實喜歡給丫頭起這種名,以期未來能給家裏帶來昌隆氣運。

他悵然又忍不住琢磨著籌劃起來:一個丫鬟做正妻必然是不行,可是他們商戶不講究這些規矩,將來以妾侍的身份迎進門,若是能生個一男半女,扶上平妻之位也未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