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發梢的一滴水珠不經意落在幹涸的花苞之上。
新一年的春風拂過,封存於前年末尾寒冬的花蕊,終於盛開了。
翻開手劄,阿笙手指摩挲過舊年記錄的三條擇夫守則,垂下眸子,輕聲問:“怎麼樣,公子有為我找到才貌雙全的俊秀郎君嗎?”
因為來的人是公子璜,連原本看起來鬼影幢幢的屋廊都變得可愛了起來,像是沿路柔軟的碧草隨風搖擺。
將門闔上前,阿笙最後望了一眼沉寂的屋廊,悄悄地想。
“有啊。”
崔珩晏拿起巾帕,本來正溫柔地替她擦過濕漉漉垂下的細軟發絲。
結果,因著阿笙聽到這話,過於氣急,一下子猛地抬起頭,倒是自己把自己的頭皮給扯痛,噝地倒抽口涼氣,眼淚直接就流了出來。
公子的後半句話懸浮在半空中,“我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嗎?”
厚顏無恥,恬不知恥。
憑什麼一直以來,都隻有她一個人這麼狼狽?
阿笙眼淚汪汪的,踮著腳尖把束在他頭上的發帶解開,墨色的黑發散開來,迤邐而下,拖拽著她濕漉漉的頭發一起,就快要纏繞打起結。
濕與幹,黑與亮,暗與明。
她氣咻咻道:“現在不止我一個人難堪了,公子也一樣。”
燭火幽微之下,洗淨妝容的阿笙還是小孩子樣子,連羞惱的微粉臉頰都是姣妍而明麗的,好像去年今日。
崔珩晏的眼眸是烏而沉的黑亮:“阿笙的頭發又髒了。”
細細地咬住唇瓣,阿笙婉轉地輕聲說:“沒關係的。”
濯洗很麻煩,然而是公子的發絲在和她纏繞,所以沒關係。
就算抱著這樣染過清悠杜蘅氣味的打結發絲睡過去也無妨,睡到天光晴朗也是最好的春日時節。
阿笙最後軟聲問:“你是怎麼想開的?”
輕笑一聲,崔珩晏將她淩亂的發絲疏散開,“我從來沒有想開過。”
連她此行為何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隻是在拜訪謝家的時候,聽阿笙那個生病的侍女說阿笙已經和別的郎君前往蘇州的時候,心裏一慌。
公子璜才知道自己是這樣卑劣的小人,明明嘴上說著讓阿笙去喜歡別的人,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還是即刻催馬趕來。
太自私了,他沉聲地唾棄自己,可是在看到阿笙的幽淡笑靨時,又情不自禁地也露出個淺淡的笑。
來到蘇州當日的,被聽到阿笙耳朵裏的最後一句話,來自公子璜。
“阿笙,和我一起下地獄好不好?”
她無聲張開唇,然後又微咧著收回。
好啊。阿笙這樣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百二十章內完結,我一定可以!
我能行!
第88章 兩叢樹
隨風蔓延的野草眨眼間就鋪開了半邊, 好像和和煦柔順的蘇州劃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劃指的是碧藍的天和怪石嶙峋的山林。
穿著輕便胡裝的阿笙用下一碗半的胡辣湯, 愜意地眯了眯眼,就連泡進去的麻餅都用了個幹淨,顯見是胃口很不錯。如若不是時間不夠, 她甚至還想再用碗豆花。
倒是劉異曲眼神不斷往她身後瞟,最後還是沒忍住, 低聲問:“師姐, 你身後這位是你的侍女嗎?”
明明在劉異曲的印象裏, 那個叫鳴綠的侍女沒有這麼高的,戴著鬥笠先不說, 甚至渾身上下都包裹的嚴嚴實實,倒是比阿笙一個大家小姐還小心。
如若不是劉異曲知道這次隻有鳴綠一個人跟著阿笙出來,便是說這肩背挺秀的人是個郎君,他也是會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