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二十多天的大幹,緊張而忙亂的水稻插秧結束了。從六月初開始,水稻生產開始轉入田間管理期。在我的推薦下,俞卓在插秧結束之後從放水組抽調帶田管組。他在放水組的時候,經常幹到很晚才回隊部,基本上是最後一個回隊部的放水員。他管轄的水田地塊,水層不但平均而且保水時間長。這樣的地塊插秧後稻苗返青快而且肥水不易流失。不僅如此,他還幫助其他放水員幹活。三隊的領導特別是孫隊長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因此在水田插秧後不但把他調到田管組,而且讓他當田管組組長。那天,孫隊長和我在檢查完水田生長狀況後,看見了正在幹活兒的俞卓。孫隊長從兜裏拿出一支無嘴小金花香煙,又摸出一個黑褐色的煙嘴,把那隻眼插進煙嘴裏。俞卓見狀,飛快地跑過來,掏出火柴就給孫隊長點著了香煙。孫隊長吸了一口,然後向空中吐了一個圈,對俞卓說道:“俞卓,我們選你到田間管理組當組長,是政府和隊領導對你的信任,你心裏要有數。當然,也有章隊長的推薦。你要好好幹呀。有一點我要先提醒你,那十個放水員雖然都是經過仔細挑選的,個個都挺能幹的,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小毛病。能幹的人再有點毛病,那你管起來就費勁了。不過我相信你,我看了你的檔案,你原來在歌舞團差點就當上了團長,也算是有領導能力的人。你如果能管好他們,那你就是一個大能人了,將來回到社會上,你肯定也會幹的不錯。說實話,管這個十個人,不比你在歌舞團管上百人容易。”俞卓一邊聽孫隊長講話,一邊不住地點頭。等孫隊長發表完自己的指示,俞卓才說道:“謝謝孫隊長的信任,我一定能幹好,請隊長放心!”俞卓說完就去田裏繼續幹活去了。我這時笑著對孫隊長說:“這小子變化很大呀,也喜歡拍馬屁了。”孫隊長說:“你這話兒是什麼意思?”我說:“剛才我看見,你剛掏出煙卷,俞卓就麻溜過來給你點煙。這小子以前在三隊的時候可不這樣,原來脾氣可倔了。”孫隊長也笑了,說道:“這算什麼拍馬屁呀。不過這小子是挺聰明的。我看了他的檔案,他是因為強奸女演員被判刑的,刑期十五年,已經服刑三年了,還有十二年呢。看他現在的樣子,不像一個強奸犯。可惜了,這麼一個有才華的民歌演員。”我不再笑了,有些嚴肅地說:“他是有點可惜。我正想幫助他呢。”孫隊長說:“你幫他?為什麼幫他?怎麼幫他?”我說:“我在十八分場三隊的時候,跟他談過很多次話。他說自己有些冤枉,是被別人陷害了。”孫隊長說:“被陷害了?他自己說的?”我說:“是的。他自己說的。”孫隊長笑了,說道:“犯人自己說有什麼用?也沒有證據。進來的犯人十個有九個都說自己冤枉。換句話說,即使冤枉了,現在想推翻原來法院的判決,也是很難的。”我說:“是的。我知道很難的。但是,我想,還是幫助他一下,如果真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自己被冤枉了,我想會有伸冤的地方。”孫隊長那顆煙已經洗完,把煙頭扔進了水田了,對我說:“你先別想著為俞卓伸冤的事兒了,現在你最主要的任務是管理好水田。”我說:“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幫助俞卓申訴,並不影響我現在的工作。”孫隊長這時候好像突然想起一件事,對我說:“我先回隊部一趟,你安排好田管組的犯人,也回隊部吧,我們回去跟一把手彙報一下近期的農業生產工作。”我一邊答應著,一邊爬上了高高的支渠,思索著如何為俞卓申訴的事情。話說俞卓向孫隊長表完決心之後,就更加賣力幹活,對十名放水員的管理業更加嚴格。他是那樣說的,也是那樣做的。他幹的的確很不錯。畢竟是有一定領導經驗的人,多少有一些管理人的經驗。勞改農場真是人才的聚集地。就說四隊吧,隊衛生所那個衛生員經常去請教一個外號叫“禿大夫”的犯人,因為這個犯人原來是C市第二醫院的外科醫生,因為強奸女病人而被勞改,四隊犯人有什麼疑難雜病,衛生員治不了,衛生員就去找這個禿大夫出主意。四隊還有一個外號叫“表子”的犯人,它的外號跟“婊子”是諧音,但是它不是婊子,因為是男犯,不可能是婊子。犯人和勞改幹部都稱呼他為表子,是因為他會修表,而且什麼表都會修。這個犯人被勞改之前是專門修手表的,在C市很有名氣。如此等等。在勞改農場,隻要犯人擁有一技之長,基本上都能得發揮。但通過一個多月的觀察,俞卓發現,這些人雖然都有自己的個性,但是並沒有孫隊長說的那樣難管。在勞改農場各分場,一般都采取了犯人管理犯人的辦法,也就是選一些相對可靠的犯人當做犯人組長,由犯人組長去直接管理犯人,勞改幹部不直接管理犯人,而是直接管理犯人組長。這個辦法是一項偉大的發明,它能在犯人之間有形成一種相對平等的氣氛。因為如果勞改幹部直接管理犯人的話,容易使犯人跟勞改幹部產生對立。但是,犯人管理犯人也不是一項十全十美的辦法,這種辦法的最大隱患是容易使犯人組長變成牢頭獄霸,從而欺詐其他犯人。雖然總場一直要求不要設置犯人大組長,讓勞改幹部直接管理犯人,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七台子農場大多數場隊仍采取這種犯人管理犯人的辦法,當然四隊也不例外。
第31章 他當上了犯人大組長(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