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會兒提出這話,不合時宜也不合身份,他二人都到了這個地步,她卻還像是個沒心沒肺的人一樣,甚至都不覺得尷尬。
景玉心下並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隻是發覺先前罵她一句不知好歹都是便宜她了。
雲嫣發覺他臉色不大好看,又斂住了唇邊的話,但那雙黑眸仍是朝他望去,有些失落也有些難過。
景玉望著她目色微涼,抬手沒甚暖意地撫了撫她臉側,便低頭觸到她的唇瓣。
他的動作溫柔卻也夾雜著冰涼,唇與唇的觸碰就僅僅是觸碰罷了。
雲嫣睜著眼睛仔細感受著,卻發覺這般冷冰冰的親吻竟都不能帶來從前萬分之一的慰藉。
不過須臾他便微微後退,垂眸望著雲嫣。
雲嫣怔怔道:“你還是……講個笑話給我聽吧。”
景玉沒有說話,雲嫣以為他已經沒有那些耐心再敷衍她了。
過了許久,她迷迷糊糊地正要闔眼睡去時,便聽見他忽然開口:“幼年時每個皇子都有一塊玉。”
雲嫣驀地清醒來,黑眸轉向他。
景玉仍是低聲道:“每位皇子的玉上都會刻上自己的名字,可我卻並沒有玉……”
他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神情是極平靜的。
“……後來我機緣巧合地得到了一塊質地極好的玉,便偷偷地也學他們在上麵刻了個景字,當做是我自己的信物。”
雲嫣想了想,覺得這事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點淒涼了些,不知道哪裏好笑了……
但她細想了一下才發覺哪裏不對。
倘若每個皇子都在自己名字上刻自己的名字,譬如景和興許會刻個“和”,景綽和景榮都會刻個“綽”與“榮”。
可景玉卻刻了個“景”字,那塊玉因他的誤解不就成了“景”玉,可不就是他本人了?
雲嫣是有些想笑但還是忍住了,她輕聲道:“可我也沒有見過這塊玉,莫不是丟了?”
景玉緩緩說道:“被人丟進湖裏了。”
雲嫣愣了愣,慢慢便又反應了過來。
這時床頭的蠟燭終於燃燒到了盡頭,翻騰了幾個火焰,便刺啦地滅了。
兩個人都融進了黑夜中誰也瞧不清誰的臉,但氣氛反而更是僵硬了些。
倘若雲嫣沒有記錯,最近一次被她丟進水裏的是景玉在她生辰時送給她的那個木偶。
那是她無理取鬧的要他親手做的東西,他悶不吭聲地做給了她,她又嫌棄寒酸的禮物。
她依稀記得那木偶雖是木頭做的,但卻總有著沉甸甸的分量,如今看來是因為裏頭是有著他給她的信物,給她的“景玉”。
他並不是真的不通情趣,他是用了心的,隻是他卻並沒有告訴過她罷了。
她那日將那木偶丟下水以後,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他的想法永遠都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叫人都觸摸不到。
倘若不是今夜偶然提及到,雲嫣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雲嫣如今是知曉了,可是卻也太遲了……她發覺自己與那些幸福的事情永遠都在擦肩而過。
而她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咎由自取。
有時候,這人就得認命。
倘若她前十年裏是在泥潭裏掙紮,後來她好不容易掙脫了泥潭,她來到了景國,她找到了一個無能、懦弱且沒有生育能力的丈夫,她是不是就可以利用丈夫為自己謀取些利益,讓自己過得安心一些?
他沒有騙過她,而她也如願以償地讓丈夫對自己言聽計從,她和他沒有任何的衝突,也不會將他外室春煙接回來,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卓氏利用“孝”字欺負他,後來也不會發生梳雲樓那樣的慘事兒,再往後蘇嬤嬤進府來,她也許為了他也是能折下`身段,憑她的本事是可以讓蘇嬤嬤不那麼討厭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