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被他一句‘理所當然’的話堵得語無倫次臉都紅了,什麼叫‘一家人’……
黑眼鏡適時給吳邪解惑:“在你下午睡覺的時候,胖子跟他們說你是張起靈好久不見的表弟。”
表弟……那我是不是還得意思意思喊某人幾聲‘表哥’呢。吳邪哀歎,被胖子的借口弄得哭笑不得。
某位‘表哥’對這些事倒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派頭,晚上議完事進來瞧了兩眼什麼也沒說,洗個澡,插上門睡覺。鄉下人家沒有電,到了晚上照明全靠煤油燈和蠟燭,所以睡得都早,免得沒事白費蠟。張起靈進來時吳邪拿懷表看了看時間,才十點多,外頭都萬籟俱靜了。
感覺到從不遠處投來的注目,吳邪知道他什麼意思,嗬嗬一笑說:“你現在已經晉升成表哥了,你睡床我睡地鋪,挺合適。”
張起靈淡淡地‘嗯’了一聲,目光卻沒退。
一盞油燈的光能延展的範圍非常局限,靠在床上的人輪廓與其說藏在陰影中,還不如說是被藹然的光勾了幾筆,順著他的額頭暈染到鼻梁,滑到臉側,再到下巴……都是吳邪最熟悉卻永遠看不厭的景致。用眼睛這麼看總不夠,用腦子記下來又怕會忘,想要藏在心底卻發現自己的心原來是一個沒有底的深坑。
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會在最快樂,最幸福,最滿足的時候,同時感到痛苦,有時候甚至會害怕得想哭。這是因為這些幸福快樂自己創造不了,所以在擁有的同時深深地恐懼某一日會失去。所謂喜極而泣,宣泄的到底是難以承載的喜,還是瞻前顧後的痛呢?
“小哥。”吳邪自己覺得害怕,所以想問問旁邊這個人,“我這次要是沒能離開上海,怎麼辦?”
問完吳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已經安安穩穩在這裏了,還假設不可能發生的事為難別人,一定會被說杞人憂天,胡思亂想。
“待在租界裏。”豈料張起靈的回答卻相當認真。
待在租界裏確實能保命,那裏是國中國,就算外麵有無數的兵也不能挺進半步,這也是為什麼自己會把住處安在租界內的原因之一。可是,自己不可能在租界躲到天荒地老啊。吳邪覺得張起靈可能沒明白這個假設的真正含義:“我在租界裏不能出去,你打完仗回頭又不能進來,該怎麼辦?”
南京要求撤除上海周邊的部隊,張起靈早料到大約會有這樣的後招。南京一旦圍城,自己若想再靠近要費很大周折,吳邪雖然待在租界不會有危險,但是也出不來。這些他都想的到,可是沒有辦法。問題接踵而來,時間又太有限,他隻能選擇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事物去盡力爭取。
“回得來,就有辦法。”有些事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勝算,也還是免不了在那一點上失敗。自己的所有都能拿出來作賭,若是勝一定會有辦法;可要是敗了,無論如何也絕不能誤了眼前這個人。
短暫的思考後,吳邪終於明白這個人的意思。會得來就有辦法,那也就是還有回不來這種打算……要是回不來,自己就在租界這個屏障裏待著另謀出路,張起靈所想就是這個意思吧。
吳邪幾乎是暴怒,豁然起身衝到床前,狠狠抓起張起靈的衣領將他提到眼前。他吃了這麼多苦,受了這麼多罪,這個人最終還是在想著怎麼把他拋下。回得來,回不來,有沒有辦法,他以為他們都會在一起,生死罷了……
影子把鋪陳在輪廓上的光遮蔽,吳邪突然難以分辨,究竟是自己不懂他,還是他不懂自己。當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