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模樣,心中大是不忍,微一沉吟,道:“若是用一般玄參與紫地丁暫且代替,雖解不了毒,或許能延緩毒發一陣時日,至於能究竟能延緩多久,便要看那人自身的造化了!”
戚少商將拳捏得泛白,從齒縫中艱澀地擠出幾個字:“有勞……大夫……”
“生死有命……年輕人,看開點罷!”
老大夫搖了搖滿頭銀絲,一聲長歎,進內堂熬藥去了。
戚少商沿著紅漆堂柱緩緩滑落於地,抱住雙膝,將臉深埋進雙臂中。
逆水寒“叮”地磕在青石板上,孤雁驚寒似的一聲悲鳴。
半個時辰後,戚少商神色沉鬱不安地走出了保濟堂。
他立在熙來攘往的街頭, 隻覺手中所提的藥罐似有千均之重,幾乎要拿不住了。
“戚少商啊戚少商,枉你自詡定力深厚,此刻卻如此沉不住氣!大夫不是說了麼,多則半載,少則兩、三月,隻要能在這期間尋到千年玄參,定能解他身上之毒……”
戚少商將滿心憂思愁緒壓在腹中,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著麵上神色,匆匆往客棧而去。
眼見拐過街角便要到了,突然,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拍在了他肩上。
他心中一驚!
誰有如此高妙的輕功,竟能悄無聲息地潛至他身後,而他還茫然不察?
一個熟悉的聲音朗聲笑道:“戚兄,別來無恙啊?”
戚少商聞聲乍喜,轉身道:“追命,果然是你!”
追命一身暗紋素袍,腰間仍舊懸了個酒葫蘆,雙手抱胸,笑嘻嘻道:“可叫我一番好找,戚兄,如今你的腿程倒是比我還快了!”
若是往常,戚少商定要與他好好寒暄一番,再一同去喝個酒什麼的,可如今他正憂心忡忡,急著趕回去,哪有心情多說。
他拍拍追命的胳膊,道:“真是抱歉了,我有點急事要先回趟客棧,我們晚些再談。”
追命反手刁住了他的手腕,道:“你口中的‘急事’,可是與那顧惜朝有關?”
戚少商皺眉道:“追命,你這是何意?”
追命怔了怔,鬆開手,歎道:“戚兄,你與顧惜朝之間的恩怨情仇我們身為旁人管不了,也沒法管。做兄弟的隻想提醒你一句,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別忘了我們當初入六扇門,為的是什麼。”
戚少商沉默了半晌,忽地抬眼,堅定地道:“追命,我決定退出六扇門!”
追命大驚道:“你說什麼?”
戚少商向著迎麵而來的落葉秋風微揚起下頜,眉目間揮之不去的風霜,隱隱透出一絲疲倦與滄桑:“我戚少商骨子裏,終究是個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官場上那一套,我應付不來,又不願做違心之事……追命,你可曾記得我說過的話,‘報國不報君,為義不為忠’?可如今,朝廷腐敗無能、懦弱苟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談、撤兵,此番若非離王出使,遼金鐵蹄怕是早已踏進關內、爭肥中原了!報國二字談何容易,屆時我等若自請上陣殺敵,朝廷答應麼?做了官家人,朝廷要的,是我們的忠,而不是義!我們所做之事,究竟有幾分是造福天下百姓,又有幾分是為了當權者自身的利益?追命啊,你們四大名捕身在官場多年,還沒有看透麼?”
追命總是掛在麵上的玩世不恭的笑容逐漸隱去了。
他抑鬱而茫然地望著滿地枯黃落葉,低聲道:“看透了,又能怎樣……先生也好,四大名捕也好,無論世局如何,也須得是朝廷的諸葛神侯、官府的四大名捕……”
戚少商黯然歎息。
追命猛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頭道:“對了!先生差我來找你,讓你盡速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