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還不是國師,隻不過年輕氣盛,隻不過空有一腔熱血,隻不過對著愛情束手無策。
師傅說,殺。
他不得不接過獵刀,親手將水煙,打的魂飛魄散。那份痛至今還是心口熊熊燃燒的烈火,於冰冷的麵容下,反複得將他吞噬。
滇池的水,不知是不是他未能流盡的淚,夜夜陪著水煙無靈魂無生命的肉身,在這黑暗中借著夜明珠的光亮閉目長睡,模糊了記憶。
浮出池底,傅冷凝尚未能解開水煙屍體消失的疑問,卻於星空中發現了異樣。
西北方的天狼星蒼白中閃爍起幽如冥火的藍光,忽明忽暗,漸漸殷紅。
這是血光之災的預兆。
傅冷凝記得,當年也是看到這樣的天狼星,而後,水煙入魔,一夜間侵噬了一個村落。
鬼哭狼嚎中,他看到那張依舊圓嘟嘟的臉,嘴角尚淌著血,朝他慘然一笑。
那是他的水煙,他曾摯愛著,說要與天一爭的,龍魚精──水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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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之念閃過心頭,他慌忙跳出滇池,回了客棧換上一套幹淨的衣服,整了行裝披星趕月,朝著回路而去。
他甚至可聞著水煙的味道,飄散著淡香,溼潤著空氣,由那方一點點而來。
水煙,生與死,我們總是要交代清楚的。
寧王府裏,寧子馨正在揚筆書信,近日來接連發生在伏妖山腳下的慘案攪得方圓百裏人心惶惶。
寧子馨隱約察覺到是與二十年前一般的情況。那時他雖小可也明了事理,曆曆在目的情景讓他心生寒念,明白隻有等傅冷凝回來才可商量對策。
"哥,聽說又一莊獵戶被殺了?"寧子皓進了書房,心下也頗為擔心的問著。
"第四戶了"寧子馨放下筆,將書信折好放入信箋道"隻有速尋國師回來了"
"哥的意思是,不是人做的?"寧子皓雙手環胸思考,凝重道"都隻剩下軀骨,禸體也是殘缺腐爛,而且還有明顯的爪痕。若是人為,實在說不通。難道真是伏妖山上的妖魔?"
"與二十年前一般"寧子馨閉上眼歎道"我還能記得那一落村莊屍體橫遍,無一人生還。當年,我才不過七八歲,整整吐了一夜。"
"哥,那師傅回來前我們可有對策?"
"隻能盡量將山腳下的獵戶搬遷到城內。隻怕那妖物不會善罷甘休,反倒追進城內,就糟了"寧子馨搖著頭道"這些你操心也幫不上忙。你現在隻需好好照顧好雪清顏,我都聽國師說了。那孩子,也是個癡兒。"
"最近清顏身子好一陣壞一陣的,又不讓我近身,急死我也沒用。"寧子皓一提到雪清顏也奄了,垂頭喪氣的坐在一邊,"連他平時最愛的雞都不吃了。每回送進屋一盆,都還是原封不動的送出來。這身子能好就怪了!"
"子皓,有些事情急不來。解鈴還需係鈴人,你若在乎他,就耐著性子慢慢陪他,總會有解開的一天"
"我也這麽想"寧子皓緩了口氣苦笑道"就怕七老八十了,他還和我嘔氣呢。你想啊,到時我都成老頭子了,可他還是現在這張年輕的臉蛋,那怎麽得了。"
"你有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想怎麽讓你的小狐狸重新愛上你吧。"寧子馨踹了他一腳,道"還不滾回你的北院?"
深夜,雪清顏閉著的雙眼忽然睜開。
身邊是趁他睡熟後偷偷摸進屋來,抱著他不肯鬆手的寧子皓。
其實夜夜如此,雪清顏怎會不知?
這個愛過他也傷過他也凡人,這些日子總是盡其所能的將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一邊也惶恐地觀察著他的喜怒。
可他還是冷著一張臉,吝嗇給他一個笑,吝嗇給他一個擁抱。
"寧子皓,你若敢碰我一下,我即刻回伏妖山!"
將他拒之一個手臂的範圍之外,看著他心急,看著他懊悔,看著他如蒼蠅般團團轉。
雪清顏舒著一口氣,終於能將先前的痛減輕那麽一分,卻又微微心疼著,總是舍不得不去遙看那個人失望離去的背影。
所以,還是故意裝做不曉得寧子皓夜夜溜進他屋裏,鑽進被窩抱著他歎息,寧子皓總會在這時候低低的一聲聲輕喚"清顏,清顏"
隻是,究竟是哪一個清顏?他不得而知,也再不想知。
然後到了清晨,當鳥兒開始鳴叫,天漸漸微亮,寧子皓就會俯身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隨後在離去前給他壓好被子。
一日複一日,不知道究竟是何意義的默默相伴,又或許隻是自欺欺人的拖一天是一天。
雪清顏在黑暗中看著寧子皓的側顏,這張臉,或許幾百年後就會淡忘,或許幾百年後還是可以記得清晰,又或許他根本就沒有這幾百年。
湊至寧子皓頸間,聞著那熟悉的檀香味,其實寧子皓並無熏檀香的習慣,可這味道他卻嗅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