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反應,他自然會知道"水煙推了推雪清顏道"還不快走?"
"那你呢?"雪清顏扔下手裏的死屍,因為噬人後而恢複的妖力讓他立刻就能恢複樣貌,烏黑長發,紅潤麵色,纖細手指,就連之前一身的血汙也在頃刻間消失無蹤,幹淨得一如往常。
"我自然是留下來等他"水煙撩起衣袖伸出手指又開始把玩起自己的發絲,重新蕩起笑容道"他若這次再見不著我,可是不會死心的呢!到時追上來,你就要暴露了"
"可是。。。"
雪清顏正躊躇著卻被水煙似笑非笑的聲音打斷,"可是什麽?他傅冷凝再厲害,也不是輕易就能傷得了我的,你能安生得躲開才算減輕我負擔!不然真較起勁來,就以你現在的妖力,他傅冷凝不消片刻就能收了你!"
雪清顏聽了水煙一襲話後才一跺腳,轉身準備朝來路退去。
"笨狐狸!傅冷凝正朝這邊來,你往那邊轉回去!"水煙揪住雪清顏的衣襟朝另一個方向推了把,看著雪清顏懊惱得轉頭瞪了他一眼,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對著雪清顏一溜煙消失的方向直搖頭。
直到確認雪清顏的確是走了,水煙才緩緩環視四周,略一皺眉,他吸了吸鼻子,血腥之氣嗆得他渾身一冷,趕緊撒了把不知何時捏在手上的金粉。
金粉撲入四周,閃耀下瞬間消匿無蹤,而一股隱隱的淡香隨之朝四方彌漫開,遮住了濃烈的血腥味,也掩蓋了雪清顏留下的妖氣。
其實這金粉是他鱗片磨成的,帶有他自幼身攜的香氣,雖然與這一片血腥截然相反,但也不會因為突兀而引起傅冷凝的懷疑。
想來,傅冷凝也是聞慣了這個味道的。
水煙想到這,心上一動,再憶起傅冷凝曾一度愛抱著他打趣他的香味,不覺眉宇間繞起了點點情愫。
正當他恍然神色念著當初情意時,傅冷凝終於趕至,雙腳停於他正前方,倆人就這麽直直相對,有那麽一刻,竟然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水煙瘦了。
這是傅冷凝看見他的第一眼時心裏所冒出的話,當然,他不會也不能說出口。
水煙個不高,小小的一隻,有著一張圓嘟嘟的臉和一雙大大的眼睛,可是,他也可以很媚,舉手投足間夾帶著一副成熟於他麵容的雍容華貴,那是千年曆練下所造就的超俗氣質,別人學不來更模仿不來。
隻有傅冷凝知道,這樣一個偶爾孩子氣偶爾柔媚又偶爾安靜的水煙,卻是那般細膩而敏[gǎn]著。
水煙會掉淚,水煙會鬧脾氣,水煙還會跟他生氣。但那是他傅冷凝的情人水煙,而不是入魔後噬人無數的水煙。
他深愛著的水煙,已經回不來了,而他麵前這個身著白紗羽衣,在靜默中注視著他的,是成魔後失了本性的另一個水煙。
傅冷凝閉上雙眼,鎮靜下自己的心神後,再度張開的眼眸裏再也激不起一絲波浪,無風無痕,冰冷冷得不帶感情。
他說,"妖孽,你又開始害人了"
"傅冷凝,傅大國師,你怎麽說來說去,都是這句呢?二十年前你還沒說膩?"
水煙輕笑著向傅冷凝走近幾步,眨了眨眼,用輕快的語氣又道"怎麽?那麽久不見,你就這麽對待老情人的?好歹也說點‘煙兒,我想你了‘或者‘煙兒,你還活著‘之類的話吧?"
"你說夠了麽?"傅冷凝怒喝道。
"怎麽,這麽輕易就發火可不像你傅大國師啊!"水煙保持著笑容將眼光落到一地血水上,停頓片刻他猛然抬頭望進傅冷凝眼底,張開口一字一句說道"不就是死幾個人麽?你當年可是為了他們狠狠將你手上的獵刀紮進我的心髒,說起來,這回子生氣的那個也該輪到我才對!"
"我隻恨當時心軟,才讓你有機可趁重新複活,又殘害了那麽多條人命!"
傅冷凝將手移到腰間獵刀處握緊,可是水煙下一句話卻讓他的動作停滯在了原處。
水煙說"冷凝,你當真從未後悔心痛過那一刀麽?"
"我的煙兒雖然是隻妖,可他善良可愛,絕不會殘害人命"
傅冷凝凝視著水煙的雙眼,道"我是靈妖師,斬妖除魔本就是我的天職"
"所以,即使是你愛著的人你也下得了手?所以,即使你曾說要守護我一輩子的誓言也可以輕易拋棄?所以,即使我三番兩次求你你也可以硬下心腸殺我?傅冷凝,我在滇池底想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可我還是不甘心,我隻想要親口問你一句,你到底還有沒有心?"
"心?"傅冷凝將另隻手捂住自己胸口,悲痛道"在我第一次看到你噬人的時候,我的心,就沒了。"
"怪我麽?你是在怪我麽?"水煙走至傅冷凝身邊,伸手抓住他放於胸口上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在你把獵刀戳進我心口的時候,我的心,也沒了"
傅冷凝的掌下感覺不到任何心跳起伏的搏動,如同一泉深藏於山穀中的死潭,隻有月光下泛起的陰陰涼氣與宛如琉璃的水麵上的粼粼波光。
"怎麽?不敢相信麽?是你親手割的一刀,你不該忘記它剜上心後的摧毀力有多大。我的心已經廢了,若不是已成魔,恐怕連個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