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步蕨被樓上凳子刮拉過地板的刺耳聲音準時吵醒,幾分鍾後傳來老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和他老伴嗓門響亮的抱怨聲。

老樓房的隔音效果,差得離奇。

步蕨安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對著天花板眼神放空了好幾分鍾,才遲鈍地收攏起散漫的記憶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樓上的老兩口照舊拌著嘴,隔壁的中年夫妻也催著兩個孩子起床上學,樓外下路邊的早點攤上陸續來人開始忙得熱火朝天,電線杆上的麻雀不甘落後地撲著翅膀吵鬧。

步蕨使勁搓了把臉,有那麼一刹他幾乎要跳起來去生火做飯,烙印在記憶深處的本能真是深刻得可怕。

或者說可怕的是那幾個小崽子嗷嗷待哺的哭嚎聲,驚得山中鳥雀起,鎮得八方神鬼靜。

享受了會久違的棉被棉褥,步蕨緩慢地起身穿衣,這副軀殼受到的創傷太重,一時半會養不回元氣。他倒是不太著急,畢竟時間對他來說是最無足輕重的東西。

生火煮了一鍋粥,米是從櫃子裏淘出來的,不知多久了但聞著沒變味,應該吃不死人。步蕨邊和燃氣灶做鬥爭,邊豎耳聽著樓上的廣播聲,廣播裏說近來全國各地活躍的地殼運動已逐漸恢複平靜,請各位市民不要造謠傳謠造成社會恐慌,必要的抗震防震措施還是要準備的。

新聞中許多詞眼他仍是一知半解,但連猜帶蒙大致意思他還是弄懂了。

地震啊……他漫不經心地攪著勺子,琢磨大大小小的地震,一不小心火大了,粥糊了。

黑著臉喝了兩碗焦糊的稠粥,步蕨看著剩下那半鍋正考慮要不要倒掉,防盜門忽然嘩啦幾聲響,一人邊捶門邊扯著嗓子喊:“有沒有人在家啊!!”

門外人見一時沒回應,嘀咕著轉身走人:“我就說這家好久沒人住了,居然還有人寄信過來。”

防盜門內的黃皮木門開了半邊,露出張沒有血色的瘦削臉龐:“剛剛手頭忙,請問有事嗎?”

拿著一遝信的小夥子嚇了一跳,看清人臉後驚魂未定:“我的媽!還真有人在啊,這是你的信還有水電費單。才回來吧,你們家水電費好久沒交了,再不交得停水停電了,趕緊著啊。”

步蕨道了聲謝將信接過將門關上,信有三封,他順手拆了最上麵那封。

信內是某高校的通知單,可能因為長時間聯係不到本人索性直接寄到了這裏,通知他本人已通過留校助教申請的筆試,在本月8號前去東校區第四階梯教室進行麵試,步蕨記得早上新聞裏說今天是7號。

可真夠趕的。

他將那封通知單擱在一邊,又看向第二封信,說是信其實是張明信片,正麵是國內一處3a級風景區,反麵隻有一句話,十萬火急,速歸觀中。

落款是師叔。

步蕨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張在旅途中沾了各種不明液體的明信片,將它放到通知單上,又拆了最後,也是最為厚實的一封信。

紮紮實實好幾頁紙,來自五大行之一,是遝信用卡催賬單……

步蕨雖然不太清楚信用卡的具體用途,但是還款和負餘額這幾個字還是認識的。當他看到原主五位數的賬單時嘴角的淡淡笑意瞬間消失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貧窮讓步蕨冷靜,冷靜地對著一疊賬單思考了十分鍾後,他拿起了那張麵試通知單重新審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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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經曆過一次火車旅行再買票時步蕨已是個熟練工了,得益於他曾經有過一個好奇心深重的弟弟,在教養他的那段時間內步蕨迅速培養起了對新事物的接受速度。

在高鐵四通八達的現代社會,已經沒有多少人選擇這種十幾小時的“快車”。

如果不是囊中羞澀,步蕨也不願意在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和滿車成分複雜的氣體裏度過十幾小時。

臨近午夜,車上大部分人都縮著身子打著瞌睡,步蕨安靜地就著一點燈光翻著報紙,他一行一頁讀得很仔細故而速度不快,剛翻過兩頁一聲悠長的鳴笛,火車停靠了個小站。

站台很簡陋,沒什麼人上下車,步蕨摸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對麵坐下兩個年輕人。

他掃了一眼不由愣住,那兩個年輕人的相貌一模一樣,但一眼過去卻界限分明,不會讓人認錯。

“這次出來太慘了,什麼都沒捉到還落了一身傷。”坐在步蕨對麵的年輕人放下背包叨叨咕咕,“這也就算了,就當旅遊了。結果一個電話把我們從南指派到北,當我們召喚獸呢!出來吧,我的莊小勤?”

“……”他的同胞兄弟麵無表情地將包扔到頭頂:“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