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點55分,205國道雍鹹服務區。
夜色已深,才疏通沒多久的高速車流稀疏,偶爾才有兩三點孤獨的遠光燈在路段極快地掠過。傍晚下一場小雨,空氣的濕度很大,天上沒有星月漆黑得像塊沉默的幕布蓋住了所有光亮,也蓋住了所有的希望。
“隻剩下一輛車在這?”陸和再三向燕城市局刑警隊確認現場情況。
刑支一隊的隊長秦亮幹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再離奇的情況都遇到過,這時候的情緒還算穩定。接過葉汲丟來的一根煙他順手插在口袋裏習慣性地打算回個笑,可臉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動,擺出個似笑似哭的表情:“陸主任還是自己去看看吧,窮凶極惡的我見多了,這種還真是少見。真要是人為,那就是燕城這一二十年來的頭等大案了。”
第四辦公室的存在曆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權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門的下屬單位,直接受領導於國家最高層麵,譬如今晚也是將情況彙報到上去後快得不可思議地將他們給指派了過來接手案件。
雖然在這位刑警隊長看來,現場種種痕跡表明這仍然屬於刑事案件的範圍之內。
“老哥幹一行有幾十年了吧。”葉汲和沒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將話接過。
煙是他遞的,秦亮也不好太擺臉子:“千禧年開頭的時候退伍轉業進的隊裏。”
“哎,這可巧了。”葉汲驚訝地問,“老哥原來哪個區的啊,說不定在咱兩還是戰友呢。”
秦亮有點意外,搖搖頭:“我比你大上快一輪了,肯定碰不到一塊去。”話是這麼說,但他麵色比方才和緩許多,話匣子也打開了,“兄弟不瞞你說,這事有些蹊蹺。前後路段的攝像頭都看了,都沒這輛車的蹤影,一車好幾十個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見了。”他頓了頓,“關鍵是,一車幾乎都是三四歲的孩子。”
葉汲給他和自己點上煙笑了笑:“這年頭怪事可多著呢,”他轉身看了看蟄伏夜色裏的服務區,“這地兒瞅著荒了挺長時間的,誰發現報案的?”
秦亮猶豫了下,還是如實地說:“有對小情侶來燕城旅遊開岔了道,急著解決個人問題就躥了進來。沒成想發現了出事車輛,兩人嚇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個人問題啊。”葉汲笑容曖昧。
不遠處的校車旁,莊勤朝著搭話的兩人張望了下:“葉哥在那說啥呢,笑得怪猥瑣的。”
步蕨站在車下,與漆黑的車門無聲地對視著。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撲麵而來,空氣裏除了血液的腥臭還混合著一種生物腐爛已久的惡臭味,熏得莊勤臉色發青,吃下去沒多久的食物在胃裏翻滾造起反來。
不用看,光是這股濃稠的味道就已經讓人能猜到車裏是幅怎樣慘烈的畫麵。
掛在車門上的屍體已經被刑警取下,裹著白布擱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車內停留的時間過長,以至於那股味兒還經久不散。步蕨在屍體和車間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戴上手套推開門彎腰先上了車。
陸和在與刑警隊辦交接,這趟出外勤的隻有他、葉汲、步蕨還有莊勤總共四人,其他人暫時回到第四辦公室待命和值班。莊勤前瞅瞅,後瞅瞅沒人關注他兩,隻好硬著頭皮跟上步蕨的腳步。
車廂的頂燈壞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燈光,黑不隆冬像一個密封的保險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濕滑的鞋底給人以很不好的聯想,走了兩步他忽然站住不動了,戰戰兢兢的莊勤差點撞在他背上,神經一跳:“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