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爺, 你回來啦!”兔猻尾巴卷著掃帚拖拖拉拉地從廚房出來,一見葉汲立即打起精神,“地我掃啦!衣服也洗完了!你買的快遞我也搬回來了!你……嚇!”掃帚“啪嗒”掉在地上, 兔猻鬆軟的長毛緊緊貼在身上, 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
醞釀得正好的氣氛就被它丫兩嗓子全嚎沒了。
葉汲磨著牙飛快側身給它比了一個中指, 清清嗓子, 風輕雲淡地和步蕨解釋:“你別誤會, 平時我都是請鍾點工過來收拾。這不,這兩天快元旦了,家政市場供不應求,沒人接單嘛。”
兔猻可憐巴巴地接口:“三大爺你說的鍾點工是我嘛?”
葉汲目光深沉地看了它一眼,征求步蕨意見, “你是喜歡紅燒還是爆炒?我記得你口味比較清淡,身子又虛得慌, 那就清蒸吧。這種上了年歲的妖怪,不知道吸收了多少日/精月華, 沒事還偷啃老子養的龍鯉。”他豎了豎大拇指, “大補。”
“……”兔猻驚恐欲絕地快僵成塊石頭了。
步蕨真是給他補怕了,懶得搭理他,朝著兔猻招招手:“過來。”
兔猻猶疑不決地瞟了瞟葉汲,見他家三大爺沒有立即將它扒皮下鍋的意向, 這才邁著小貓步戰戰兢兢地挨了過去。
剛湊過去, 大餅臉就被揉了一把。
和葉汲沒事拿它兼職抱枕和沙袋的□□不同, 步蕨的力道溫柔又輕緩。忽然間它嗅到了點點熟悉的氣息, 氣息久遠得被它差點遺忘在時間的長河裏,可一旦再次出現它就會立即想起曾經的另外一個主人。它習慣性地在那個溫暖的掌心裏蹭了一蹭,撒嬌地呢喃:“二大爺~”
這個名字一出口,它忽地瞪圓眼睛從癡迷中驚醒了過來。虧清醒得及時,葉汲對著它短粗的尾巴才抬起腳,隻見它“呲溜”留下片殘影,眨眼消失在兩人眼前,不知躲在哪裏再也沒吱一聲。
在它溜走同時,步蕨手中的竹竿將將好敲在了葉汲小腿肚上。
擱在一千八百年前,這一竿登時就能把葉汲給敲跪下來,吐血叫爹。而現在於葉汲大概就是隔靴搔癢,疼是不疼,癢倒是很癢。步蕨這具身體和當初他在凡間行走時的模樣很有些肖似,尤其一雙手白得透明,根根血管清晰地浮現在皮膚下。當它握著深色的竹竿時那種白就襯托得更為明顯,充滿著讓人情不自禁去狠狠搓揉,摁在頭頂的衝動。
嘖,葉汲挪開視線,將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大片精實的胸膛,半真半假地抱怨:“老二,你這沒事拿著根破竹竿亂敲的毛病真得改改。”他話中套著話,“敲錯了地方,以後有你哭的。”
“……”躲起來整理心情的兔猻一個跟頭沒從房梁上栽了下去,涼了啊,三大爺最後那點廉恥之心,喂狗狗都不吃!
步蕨完全接應不上葉汲滿腦子隻在下半身的腦回路,對於他和葉汲現在的實力懸殊他心裏很有數,敲敲也隻是提醒他:“你別太過分了。”
他就知道步蕨的聖母病要犯了,這也不能怪他,真算起來當年兔猻那玩意還是他討好步蕨送過去的。
當時,沈羨那小子帶著師妹師弟下山曆練,一曆練就是人間幾十年,樂不思蜀。他看步蕨一個空巢老人待在山上,每天不是一個人看看山就是澆澆菜,過得比苦行僧還清寂。正好他解厄途中逮住了趴在人家道觀房梁上偷香火的兔猻,於是直接打包趁夜丟在了步蕨房門口。
那時候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對這位“兄長”有著不可描述的心思,依照他的性子動了心思就想法把人弄上床就是了,可惜的是那時候的他在步蕨麵前基本就是個戰五渣,全方位花式吊打不說,每次打完還要通報三界,拎他出來示眾,殺雞儆猴。
打又打不過,念又念得慌,見了還丟臉,葉汲幹脆就此避而不見。結果等他意識到危機時兔猻已經成功憑借自己貓科動物的天賦,在步蕨麵前站穩腳跟,甚至仗著步蕨和那幫小兔崽子的寵愛,竟敢和他蹬鼻子上臉嗆聲,反了天了它!
後來步蕨“殉道”,他撿到了僥幸逃過一劫的這貨,結結實實揍了幾頓才把它揍服。步蕨這一回來,恐怕沒幾天就要重拾往日囂張氣焰,葉汲一邊再次後悔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一邊替自己辯解:“你知道這貨每年吃老子多少真金白銀嘛!就它這富態樣,還挑嘴?!吃完了山珍吃海鮮,吃到最後還要吃純天然無汙染!老子東南那片海每年被它抓魚抓得雞飛狗跳,我……”
“我知道。”步蕨打斷他,眼角帶著絲絲笑意,“你這些年辛苦了。”
那是在他歸來之後鮮少露出的笑容,也是曾經的步蕨經常露出的那種極是溫柔而包容的笑容。
他天生是一個矛盾的人,在戰場是所向披靡、令人望而生畏的戰將;當他脫下鱗甲,坐在那片葡萄架下的藤椅上,看著他們吵吵鬧鬧而無奈一笑時,你會覺得明明那麼素淡的一笑卻像地底深處燃燒的烈火,焚燒過後留下了深刻而清晰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