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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汲就地拔了一把參差不齊的狗尾巴草, 指頭在他似乎永不會見底的水壺裏沾了沾, 挨個搓濕草根, 再將它們繞著隧道口一根根插了起來。無根無蒂的狗尾草在風中搖曳生姿, 偏就屹立不倒。

方才還陽光普照的公路漸漸升起一層薄薄的白霧, 那霧氣不同於昨夜的陰邪莫測,而是晝夜交替時茫茫江麵上升起的那種水霧,清冷潔淨,衝散一切苦厄不吉。

幽深的隧道漸漸迷失在混沌的霧氣背後, 葉汲拍掉掌心裏的碎草末:“行了, 這年頭擅長找死的人不少,得防著點。再丟兩條人命,我們陸主任就該去大領導門口上吊謝罪了。”

沈元牙根癢癢, 總覺得葉汲指桑罵槐罵的是自己。

“葉老三!葉老三!看這看這!”岐布金紅的羽毛在陽光下格外鮮亮奪目。

葉汲一瞅它那圓滾滾的身材, 臉刷地沉了下去,大步走過去伸手揪下來蹦蹦跳跳的肥鳥:“誰讓你在老子車頭蹦迪的?!昨天才洗的車,又特麼給你蹦了一窗鳥屎!”

岐布玩命地拍打翅膀, 兩爪子直蹬, 尖叫聲差點捅破了葉汲耳膜:“布爺我好心把車給你送過來!葉老三你不是人!葉老三你沒良心!”

葉汲充耳不聞, 甩手將鳥丟到沈元懷裏,心疼地檢查了遍愛車,確認無虞後轉頭對步蕨說:“你……”

青年慘白的臉在他眼前一晃, 葉汲及時抬起的臂彎猛地一沉, 腦袋和臉龐放空了兩秒。

岐布啄了啄翅膀, 尖尖的鳥喙探過來考究地打量了下, 幸災樂禍地說:“嘖嘖嘖,葉老三,就一晚上你把人家小孩給折騰成了這樣?”

“收起你滿腦子汙穢的思想。”葉汲輕蔑地橫了他一眼,抱著步蕨五指張開又縮起,裝作模樣地為難了一會,將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駕駛上,係上安全帶後又從後備箱裏抽出張毯子嚴嚴實實蓋好。

“步哥這是怎麼了?”沈元不無擔心地瞧著步蕨毫無血色的臉。

葉汲打開音響,放了首舒緩輕盈的經樂,淡淡地說:“累極了而已,讓他睡會。”

岐布圈著金邊的黑眼珠朝著步蕨轉了兩圈,嘿嘿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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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蕨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仿佛要將長長久久積累下來的疲倦一次性消解幹淨,而冗長的睡夢裏並不太平。

天是赭石的暗紅,紅中摻著絲絲縷縷的黃,與腳下龜裂的大地交相呼應。

已經兩個月半滴雨都沒落了,災荒和瘟疫纏纏綿綿地掃盡了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機,隻剩下成山的白骨和奄奄一息的流民。成災的蝗蟲被搶著吃完了,連最後幾茬樹皮草根也被薅得半片不剩。

步蕨坐在被太陽烤得冒煙的石頭上,腳邊擺放了具嬰孩的骸骨。全身骨骼斷裂,切口整整齊齊,光滑的白骨上一點皮肉都不剩,刮得幹幹淨淨。骸骨被擺成四肢蜷縮的模樣,宛如尚在母親懷中。

“疼嗎?”步蕨問它。

才落地的嬰孩什麼也不懂,坐在自己的骨堆裏咬著自己大拇指,搖頭晃腦地衝他笑著。

步蕨覺得它有點傻,可能長大之後也不會是個機靈孩子,竹杖敲了敲地麵。幹燥的塵土隨風打著旋,熾熱的空氣裏摻入詭異的寒冷,灰色的人影影影綽綽地浮動在扭曲的空氣裏,遙遙拱了拱手:“道君。”

“丟了一個。”舊得泛黃的竹杖點了點稚童的亡靈。

嬰靈絲毫不畏懼他,瘦巴巴的兩隻小手勾著竹杖依戀地蹭著。

灰影低眉順目地說:“自大旱以來,已亡八萬八千人,我等著實分身乏術。太清境再不降福祉,紅塵之上,九泉之下千萬亡靈不得安息。”

“此事與太清境無關。”步蕨想要抽出竹杖,不想碰到了嬰孩的遺骨,嘩啦碎成一團。嬰靈愣了愣,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氣蕩山河。步蕨沉默,垂下眼瞼生硬地哄道,“別哭了。”

嬰靈不聽,步蕨不得法,擺擺手示意灰影趕緊將它拎走。嬰孩攥著竹杖不放,灰影左右為難,步蕨索性將竹杖一同扔給他,撣去袍子上的一層塵土,慢悠悠地起身。

“道君去往何處,泰山府殿已滯留不少亡魂,等待道君量罪赦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