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整個大殿,沒有一樣物品是金屬或瓷器的。

心下不由苦笑,不過是手指不慎被瓷器劃了一道罷了,他們想太多了,自殺這種事情他根本不屑於做。說到底他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是努爾哈赤的後代,這點骨氣還是要的。

踱步至窗邊看著皎潔的明月。

可是他們都死了,他仍活著,活著的他,總會時不時的想起死去的他們,想起逝去的歲月,緊接著隨之而來的便是無限的寂寞,無限的傷懷。

終究受苦的還是活著的人。

他用左手拇指摩攃著右手食指上的傷痕,上麵的傷口已經好多了,可人的記憶往往不會像傷口那樣迅速消失。

他感覺到有人進門,其實他實在是疲於打發,可又不得不理會她。無奈,隻得轉過身去,笑道:“香姨。”

“八阿哥想什麼想的怎這麼入神?”香兒笑吟吟道。

“沒什麼,香姨還是別再叫我八阿哥的好。”胤禩移開話題。

好半響沒聽到動靜,不由又覺這話題太過沉重。

端起茶,飲了一口,香兒站起身拍拍胤禩的肩,道:“近幾日,我一直在想,有些事到底該不該讓你知道……”

“香姨但說無妨。”胤禩也隨之起身。

“也罷,過了這麼多年,告訴你也無妨。”香兒一陣搖頭,道:“可還記得你額娘的玉簫?”

胤禩明白她要講什麼了,道:“這個,我知道……。”

“知道了?”香兒驚訝的看向他,原來早就知道了。

“裕王爺是個癡情之人,隻可惜情深不壽,當年如果他能再堅持一些,他和小菲……”又是一陣搖頭,“其實先皇他又何嚐不是呢。”

“皇阿瑪?”胤禩疑惑。

香兒沒有注意到胤禩的吃驚,接著道:“心愛之人明明就在身側,卻不能相伴,後宮之中各個嬪妃雨露均分,卻獨獨不能見自己最在乎的那個,身邊貌美的妃子比比皆是,可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相似之處,這又是何必,難道作為皇帝就真的不能愛己所愛嗎?”

胤禩感到心中隱隱有什麼要破殼而出了。

“為了所謂的大清,所謂的天下,就真的必須得犧牲最愛的人麼?”

“小八。”香兒轉過頭認真的看著他,道:“我活了大半輩子,該見得都見過,該經曆的也經曆過,已經失去過所有的東西,小三子向來機靈不會有事,現下隻要你能好好的就好,也算對得起菲兒,你,好自為之吧……”

抬眼看著這位老人緩緩離去,她真的老了……

一時自覺心下難受之極,呆呆站著。

敞開的大門不知何時關緊,隻留下滿地的寂靜,一室的清冷。

不多時,門外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緊接著是門被推開的聲音,伴隨著小三子激動的哭聲:“爺,幹娘……幹娘她……去了。”

小三子的話雷似的回蕩在耳邊,嗡嗡作響,瞬間有些耳鳴,一時沒反應過來,隻看著小三子傷心的哭泣。

有些站立不穩,搖晃著伸手扶住一旁的紅木桌勉強穩住身形,閉目調息了一陣,感覺才稍微好了些。

睜開眼睛,視線茫然的在四周轉了一圈,最後又重回傷心的小三子身上,怔怔出神。

二叔走後,額娘整整病了一月。

當知道額娘去世的時候,皇阿瑪定也是如小三子這般傷心欲絕吧?

難道作為皇帝真的就不能愛己所愛嗎?才消散而去的聲音似乎又重新響起。

霍然起身,打開大門,閃身衝了出去。

額娘不在了,漢娜不在了,九弟也不在了,不能……不能再失去他了……

見他,對,一定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