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讓永穆帝有些頭疼。
換了旁人,這等惡行砍頭一百回都不夠。
但長公主畢竟是先帝親自托付在他手裡的,通敵又非蓄意而為,他先前數番斟酌,終是沒能痛下殺手,隻在痛斥責打後關在牢獄中,欲令她在獄中終老。更何況,此事皆因魏鸞而起,私心裡,永穆帝雖沒想過拆散夫妻,卻仍不願坐視盛煜感情用事,混淆公私。
在得知盛煜為救魏鸞而冒險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那不是他期待中繼位之君應有的行事。
此刻,聽盛煜問及,永穆帝自知此事做得不夠決斷,隻問道:“依你看,當如何處置?”
“斬殺。”盛煜答得幹淨利落。
永穆帝微愣。
盛煜抬眉瞧著他神情,心中已是洞然。
先前的猜測被證實,原本君臣和睦的氛圍也在無形中變得僵硬。
他垂眸掩住不滿情緒,隻道:“臣知道,皇上是顧念兄妹之情,覺得為鸞鸞而殺長公主不值。但鸞鸞是臣的妻子,不論身在何位,都不可能坐視妻子遭辱而無動於衷。皇上若不肯殺,臣鬥膽,親自去牢裡殺。”
話到末尾,語氣已是冷然。
永穆帝麵露驚詫,明白盛煜這全然是為私情,麵色微沉,“朝堂自有律法,不可任性!”
“皇上若覺此舉忤逆,盡可隨意處置。”
盛煜徑直站起身,語氣篤定。
這般姿態,顯然是心意已決。
永穆帝皺了皺眉,“章氏既去,朝堂上禍患斬除,朕一生勞苦,該做個太上皇享清福了。而至於這天下,”他頓了頓,直白道:“朕極屬意於你。但身為人君,因私廢公是大忌,亦不可感情用事。”
言盡於此,意思已十分明顯。
盛煜臉上沒半分波動,隻拱手道:“臣隻想為鸞鸞討得公道。皇上春秋正盛,膝下亦有威望頗高的皇子,臣德行不足,恐怕有負所望。便是連曲園,皇上亦可收回。臣未必有能耐護住天下,卻會誓死護住身邊人!”
說罷,徑直告退出殿。
那神情裡分明是藏著隱怒。
永穆帝眼睜睜看著他揚長而去,氣結在原地。
沒多久,兩道消息前後腳送到了禦前。
其一,盛煜以有要事詢問為由,前往獄中探望長公主,逗留了半炷香的功夫。他離開後,獄卒回去鎖門,卻發現長公主已然氣絕於地,滿麵驚恐,頸間有極深的兩道指印。
其二,盛煜將玄鏡司諸事交予趙峻,丟下中書侍郎的印鑒,攜妻女去了梁州,歸期未定。
兩件事皆是先斬後奏,沒跟他打半聲招呼。
永穆帝聞訊呆住,半晌才氣道:“當真是朕太寵著他,竟如此放肆!”然而,氣怒過後卻也不曾追究,隻命人以長公主病逝為由,不太張揚地下葬。
等喪事畢,臨近年關,仍不見盛煜回京,忍不住派人去召。
……
百裡外的梁州,盛煜聞召之後,卻未回京,隻管帶著魏鸞和小阿姮在梁州的一處郊外別苑裡安穩度日。他早年曾在梁州待過許久,為起居方便,置辦了這處宅邸,雖空置數年,也絲毫不及曲園寬敞華貴,住著卻仍舒適。
院外灑掃之事,多年來都有管事安排,無需費心。
魏鸞帶了染冬、抹春、洗夏和畫秋照顧起居,外加奶娘抱著小阿姮,盛煜則隻帶了盧璘兄弟,足夠護衛安危。
凜冬嚴寒,卻絲毫不影響融融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