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凝神靜氣,用力將那弓扯滿,對準一隻久久盤旋的孤雁,待它在低空翱翔之際方才一箭射出。結果幸不辱命,那孤雁的喉嚨被利箭洞穿,發出淒厲的一聲哀鳴,緩緩跌落下來。
王玥拍掌大讚,“果然是出師了!我原就說你天份好,學什麼都快,最重要是你守得住有耐性。”他望了一眼侍衛擎上來的獵物,好奇笑問,“我以為你會射它的翅膀或是腿,卻沒想到你一箭封喉,倒不像你的性子。”
容與想了想,一笑,“既要射,不如一箭斃命來得痛快。對於一隻鴻雁來說,不能飛翔或許才是生不如死。”
王玥眉頭微微一蹙,凝目看著他,良久之後拍了拍他肩膀,沒再多說什麼。
回程快馬加鞭,進入城門時已近傍晚,一個西廠番子打馬迎上來,見了容與,在馬上拱手一揖,隨後並肩騎行之際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王玥看他一壁頜首,一壁麵露喜色,不免心下生奇。
還未等他發問,容與轉顧他,笑道,“今兒晚上有事做了,且先回去洗去風塵,一會我帶仲威去個好地方。”
王玥雖然納罕,倒也沒再追問,依言隨他前往所謂的好地方,卻沒料到竟是城中一家簇新的伎館,名為四海班,正開在大同府中有名的花柳街上。周圍皆是各色的“閣”、“館”、“班”、“樓”,鱗次櫛比,好不熱鬧。
王玥略一躑躅,容與便拉住他低聲笑道,“別害臊,你全當來了解一下民情罷了。我自有打算,總之你信我,我不是那等靠不住的混人。”
他的為人,王玥自是信得及,隻是看他神秘兮兮,眼中含笑,愈發覺得古怪有趣兒。
容與見他不再猶豫,遂指著各家伎館的牌匾問,“仲威走南闖北,可知道這裏頭的區別?怎麼有的叫閣有的叫班?”隨即又笑道,“我這個問題問得不好,你這般潔身自好,想來我也是問道於盲了。”
王玥微微笑歎,隨即答他,“這是青樓行自己的叫法,一二等的名字以院、館、閣為主,三四等則多為班、室、樓,店。”說完摸摸脖頸,哂笑一聲,“不瞞你說,哥哥我雖沒光顧過,到底也在軍中廝混了小半輩子,一群男人紮堆的地方,總少不了這些個勾當。我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容與等的就是這話,當即對他和盤托出,“我也是有所耳聞才想到這個點子。這地方娼寮妓館盛行,自是因為屯兵的緣故。軍中兵士時常光顧,想必多有酒後滋事的,興許我們可以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更有一則,我已命人查明,這家伎館並非本地人經營,又是新開不久,那些個橫行慣了的兵痞難保不會來吃霸王餐,內中或許會有掛名吃空餉者渾水摸魚。”說著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頓了頓,複道,“我這才想了這個笨法子,希望能對從中查處點端倪。”
這話九成都很實在,隻有一成他隱去沒提,卻是因那日清晨,沈徽提點的一番說辭,才讓他靈光一現想到這個法子。適才發笑也不過是想起,沈徽這回的囑咐算是白說了,當地官員沒帶他來這銷金窟,他自己卻是不請自來。
不過他反正問心無愧,說到底都是為辦差。現如今正是頭腦清晰思維活絡,當是托賴於心情大好的緣故,果然要想事半功倍,還得放開襟懷才行。
兩人提衣進了那四海班,一問之下的確名符其實,當中伎者來自五湖四海。在本地尤顯得與眾不同——皆因大同青樓聞名於北方,號稱九邊如大同,繁華富庶不下江南,本地女子美名素著,世人有送稱號為大同婆姨,與時下的揚州瘦馬,西湖船娘一並聲名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