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一笑,“多久以前的事了,不提我早就忘了。”放下手裏奏本,見桌上攤開的,卻是戶部撥款增蓋西苑行宮,“你要在西苑再加蓋新殿?”
“西苑好久沒翻新過,上一回還是為賀先帝萬壽節,從前那些殿閣早住膩煩了。我讓人在太液池東邊再鑿一處水來,不許種芙蕖,就隻一彎淺水,臨水之處蓋一座也就是了。”沈徽閑閑笑著,一壁挑眉盯著他瞧,“你該不會又想勸我省儉用度,不可浪費內帑罷?說些廢話,我可不愛聽的。”
容與笑著搖頭,“怎麼在你心裏,我原是這麼無趣的人?這會兒國庫充裕,光月港一地出口所得,也盡夠起七八個新殿的。隻要不是每年蓋一座,我也犯不上連篇廢話的勸諫。”
沈徽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興致一來,開始暢想起日後避暑行宮的景象,“算你乖覺。等到今年盛夏,你便陪著我去西苑消暑。咱們臨水而居,夏夜聽蟬鳴,在殿裏燃一段青桂沈香,隻管做在碧紗窗對局,正好也讓我瞧瞧你如今棋藝有沒有進益。等到落些微雨時,咱們就去看雨打芙蕖。回頭叫人摘了新鮮的藕絲做冰碗,解暑最是得宜。”
忽然頓住話,半晌一笑,唇邊猶帶了幾分頑皮之意,“屆時那情形,可不是應了那句,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
郎笑碗中的藕絲太長,卻遭一旁吃著長絲藕的玉人調笑,當真是好一卷旖旎的夏日閑戲圖。
沈徽側頭思量著,“你說,給這新殿取個什麼名字好?不如你來拿主意,讀了那麼多書,到了還沒正經派過用場。”
原來隻有給他的行宮取名字才算是正經事,容與啞然失笑,“還是先辦好這差事吧,等起了泰半再想都來得及。”
沈徽微微一笑,說不必,“這差事我交給孫傳喜了,很不必你親力親為。你隻管坐鎮一方,事必躬親還要底下人做什麼,一個個都吃幹飯讓朕白養著不成?”
容與想了想道聲好,“要說內廷也該好好整治,我知道怎麼做。既交到我手裏,該立威該敲打,我也不會心慈手軟。”
沈徽欣慰的看他一眼,“你也別光顧著樂,這文章還得記著做!從前你答應寫戲文,一直寫不出也就罷了。這論題你總寫的出來的,這回一定要拿給我看!”說著,揚起方才那折子,一臉執著。
如此鍥而不舍,容與心道自己的所謂學問,不過是能說能寫能看罷了,要說文采風流,萬萬及不上那些幼功深厚的舉子們,好在這麼多年下來,始終不失好學之心而已。
“若是萬歲爺口諭,那臣也隻好照辦。不過你需答應我,這文章隻能你一人過目,決計不能給旁人看,更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寫的。”
好像被他看穿了心思,沈徽蹙了蹙眉,“怎麼就不能?我正想讓人都知道你有這本事。”
心裏暖了一暖,容與知道自己早就放下那些執念,曠達從容的勁頭生出來,便意態疏懶的說,“旁人愛說什麼由他們去,一個內臣,有沒有才學也根本不重要,左不過被看作是奇技淫巧,倒是別給你再招惹麻煩就好。”
沈徽沉吟不語,看他的眼神頗有幾分遺憾,更多的倒是激賞,也就沒再堅持,點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話。
到了殿試唱名那日,沈徽登臨奉天殿,照例舉行傳臚儀式。先由司禮監內臣口傳姓名及所中名次,跟著再有鴻臚循序出聲,將人傳唱至殿外,禦墀前複有鴻臚再度傳唱,墀下被唱名者聞聲出列,由鴻臚官引著,至禦前拜謝天子。依大胤朝規矩,進士唱名隻唱一甲和二甲,其餘名次者便無此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