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來。”
張起靈帶他出了圖書館,到食堂門口,卻不進去,繞過去到他停車的地方,解了鎖按開駕駛座的車門,回頭看他。
張起靈神色坦蕩,黑沉沉的目光向這邊投過來,顯然在示意讓他上車。吳邪微張著嘴呆了呆,腦子裏揪不出一個推卻的詞,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坐到了車裏,看張起靈也坐進來,發動、倒車,慢慢駛出去。
吳邪盯著車內後視鏡上吊著的玉墜猛瞧,顧不得多想,恨不能嗬嗬傻樂出聲。張起靈沒有開空調,他卻覺得有熱氣從四圍不住湧進四肢百骸,再短的一段距離都能讓他心神蕩漾,也不問張起靈到底要帶他去哪裏,直覺一直開下去都沒有問題。
他們沒出正校門,橫穿過連接兩個校區的窄馬路,經過教學區,繞到了新校區的教工餐廳,張起靈停好車,解開安全帶偏頭看他:
“我一點有個會,我們在這裏吃。”
吳邪跟他走出去,邊走邊消化張起靈口中的“我們”兩字。他沒有過來這個餐廳吃飯的經曆,以前隻聽給他們上專業課的老教授講過,學校食堂福利不好,隻有當天有兩節以上聯排課的教員,才能免費吃上一頓快餐,平常這裏的炒菜比外麵還貴。
兩人坐定,張起靈把桌上的菜單遞到他這一邊,吳邪狀似認真看了一輪,寒磣地報了個蓋飯,張起靈拿回去看了一會,不叫服務員,自己起身去了前台。
吳邪追著張起靈的背影看,他在路上已經預料到張起靈要帶他吃飯,也意識到他是想借著這頓飯來抵那本書錢。在車上他還興致衝衝忖道,等吃完飯自己搶著付錢就是,畢竟他是學生,付錢更有理由,至於那本教材,簡直不值一提。
他沒想到張起靈連這個也考慮過了,教工餐廳是學校唯一一個不能付現金,隻能刷餐卡的地方,吳邪畢業三年,連校園卡長什麼樣子都不記得了,自然付不了錢。張起靈看得分明,特意沒有去近在圖書館旁邊的食堂,帶他來了這裏,他連這種根本算不得分毫人情的事都不願欠下,一心一意想著兩清。
高興與失落,兩種情緒居然不能抵消——當然不能抵消,不過一上一下調和起來,接下來倒也再沒生出起伏的情緒,吳邪呆坐著等,沒過多久張起靈也坐了回來。
他們沒有說過幾句話,之前也沒有過任何交集,張起靈本人又是個話極少的,兩人除了寒暄再難聊開,兩相對坐頗有些尷尬,張起靈卻一副很坦然的樣子,沒有交談也很習慣,安安靜靜等著,不經意往對麵瞭過一眼,見吳邪仿佛除了盯著他看以外,再沒有別的可幹,才沉吟著出口問道:
“你是哪個專業畢業的?”
吳邪老實答:
“法學。”想了想補充道,“經濟法方向。”
“專業課是陳老師教?”
“是陳文錦老師,大三的時候受了她很多照顧。”
張起靈點了點頭,再沒有別的問題,他垂著眼,目光落在桌邊上,眼睫毛又長又直,直視的時候看不出什麼,眼皮一垂就印出一片齊整的扇形,吳邪恍了恍神。
不久服務員把菜端上來,張起靈把他點的蓋飯換成了炒菜,再加了兩個菜,兩人一言不發開始進食。吳邪很不自在,張起靈身上有一種讓人沉默的氣場,似乎跟他坐在一起,不說話是理所應當的,沉默隻會讓人覺得熨帖安寧,而不是尷尬,隻是吳邪堵了一嘴話想說,心裏浮出洶湧的衝動,他甚至咽不下飯,喉嚨口都不是通的。
張起靈抬頭看他,道:
“不合胃口?”
吳邪搖了搖頭,扒拉幾口飯,還是忍不住開口:
“您現在的教室還在西教一嗎?”話一出口他就知道不合適。果然張起靈皺了皺眉,道:“法學也學我的課?”